国家栋梁就业现状

我叫王国栋，六十五岁，刚刚从总工程师的岗位上退下来。大半辈子，

我把自己铆在戈壁滩的发射基地，和一帮同样沉默寡言的同事，

将一枚枚承载着国人希望的火箭送上九天。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是“国栋”，是国家的栋梁。

我只是笑笑，我心里清楚，我不过是这伟大事业里的一颗螺丝钉。但能做这样一颗螺丝钉，

我很骄傲。妻子早些年因病走了。唯一的儿子，在维和任务中牺牲，

骨灰埋在了他乡的烈士陵园。如今我孑然一身，退下来，

拿着一笔不菲的退休金和国家给的特殊贡献奖金，突然就闲得发慌。城里的房子太大，太空。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落叶归根。

回到那个养育了我十八年的小山村，王家坳。我三十多年没回去了。这些年，

只是每年都往村里和我唯一的弟弟王国梁家里寄钱。父母过世时，

我正带队攻克一个关键技术难关，封闭了整整三个月，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这是我一生的憾事。我觉得，我对这个家，对这个村子，是有亏欠的。所以，这次回去，

我不光是养老。我拿出了我大部分的积蓄，整整五百万，准备给村里办几件实事。第一，

把村里那条颠簸了几十年的土路，修成平整的柏油路。第二，给路两旁装上太阳能路灯，

让孩子们晚上回家不再害怕。第三.，把我家的老宅子推倒重建，旁边再盖一栋二层小楼，

做成村里的第一个图书馆和老年活动中心。我幻想着，当我完成这一切，坐在新房的院子里，

看着孩子们在图书馆里读书，老人们在活动中心下棋，那样的晚年，该是何等的安逸与满足。

我带着这份美好的憧憬，回到了王家坳。村口，弟弟王国梁带着他老婆李翠芬，儿子王涛，

还有大半个村的乡亲，敲锣打鼓地欢迎我。“欢迎大科学家，国家栋梁荣归故里！

”村长扯着嗓子喊，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弟媳李翠芬更是夸张，挤到我面前，

一把拉住我的手，眼泪说来就来：“大哥啊，你可算回来了！俺们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这下好了，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淳朴又热情的脸，心头一热，

眼眶也有些湿润。那点常年在外的疏离感，瞬间被这股浓烈的乡情冲散了。

我当场宣布了我的计划。话音刚落，人群彻底沸腾了。“王老哥真是咱们村的大恩人啊！

”“修路？装路灯？还要建图书馆？哎呦喂，这得花多少钱啊！”“不愧是国家栋梁，

就是有本事，有格局！”赞美声如潮水般涌来，将我高高捧起。弟弟王国梁挺着胸膛，

满面红光，仿佛那些赞誉都是给他的。李翠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抓着我的胳膊，

亲热得像是我是她亲哥。我在他们家住了下来。他们把最好的房间腾给了我，一日三餐，

弟媳妇换着花样地做我爱吃的。侄子王涛，二十五六岁的人了，

整天“大伯大伯”地跟在我身后，给我捶背倒茶，殷勤得不像话。我一度以为，

我真的找到了心灵的归宿。直到一个星期后，这份美好的幻象，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那天晚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李翠芬炖了只老母鸡，一个劲儿地给我夹鸡腿。“大哥，

你看你，在外面为国家操劳了一辈子，都瘦成啥样了，可要好好补补。”她笑眯眯地说。

我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这时，一直埋头吃饭的侄子王涛，突然抬起头，

嘿嘿一笑：“大伯，我听村里人说，你这次回来，带了好几百万？

”李翠芬立刻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钱不钱的，

俗气！你大伯是国家的大功臣，那都是国家奖励的，是荣誉！”嘴上这么说，

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充满了探寻和期待。我放下筷子，平静地说：“是有一些。

一部分是退休金，一部分是奖金。我准备拿五百万出来，把村里的事办好。”“五百万！

”王国梁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王涛的眼睛里更是瞬间爆发出炙热的光芒，他搓着手，

凑到我跟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大伯，您真是太大方了！对村里人都这么好，

对自己亲侄子，肯定更好吧？”我看着他，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你想要什么？

”他立刻接口，语速快得像是排练了无数遍：“大伯，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谈了个对象，

人家姑娘非要在城里买房才肯嫁。还有，我这天天骑个破电瓶车，出去见朋友都没面子。

您看……能不能先给我买辆车？不用太好，宝马奥迪就行，也就几十万，对您来说，

不是九牛一毛嘛！”他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李翠芬和王国梁也停下筷子，

目光灼灼地锁定了我。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心中那股暖意，正在一丝丝地变凉。我看着王涛，

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不想着自己奋斗，却理所当然地向我伸手，

一开口就是几十万的豪车。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王涛，你今年二十六了吧？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男人二十六岁，应该顶天立地了。想要车，想要房，

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我这次回来，是来养老，是来回报乡里，不是来当散财童子的。

”我的话说得很直白，没有留任何情面。王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翠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把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吊着嗓子叫了起来：“大哥！你这是什么话！

涛涛是你的亲侄子！你唯一的侄子！你怎么能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他跟你要辆车怎么了？

你五百万都舍得给外人，给你亲侄子几十万就不行了？你这心也太偏了吧！

”弟弟王国梁也皱着眉，闷声闷气地说：“是啊，哥。都是一家人，

你帮衬一下涛涛也是应该的。这孩子，是我们老王家唯一的根了。”唯一的根……我的心，

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我那个为国捐躯的儿子，又算什么？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那一张张瞬间变得理直气壮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我笑了，是冷笑。“一家人？应该的？

”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觉得无比讽刺，“我为国家工作四十年，我儿子为国家献出生命，

我们靠的是‘应该’这两个字吗？王涛他凭什么？就凭他是我的侄子？”“我把钱捐给村里，

是修路，是建图书馆，是让所有孩子有更好的未来。这是公心。给他买几十万的豪车，

让他去挥霍，去攀比，那是害他。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丝从未在他们面前表露过的严厉。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李翠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最终，还是王国梁打破了沉默，他“哼”了一声，

把碗重重一推：“不给就不给，说那么多大道理干什么！真是当领导当惯了，

回来还跟我们打官腔！我们庄稼人，听不懂！”说完，他起身就走进了里屋，

“砰”地一声摔上了门。王涛也觉得没脸，灰溜溜地跑了出去。餐桌上，只剩下我和李翠芬。

她看着一桌子的菜，又看看我，眼神复杂，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哥，

你别生气，他们爷俩就是那个臭脾气。你吃，你吃，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看着她，

心里一片冰凉。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们心里的贪欲之门，一旦打开，

就再也关不上了。从那天起，家里的气氛就变了。饭还是照做，但菜里明显没了人情味。

话还是会说，但句子里总是夹枪带棒。李翠芬总是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哎，养儿愁，

养儿愁啊！这没本事的爹妈，眼看着儿子要打光棍了，真是急死个人！

”“村东头老李家的儿子，初中都没毕业，在外面混了几年，回来就盖了三层小楼，

开了辆大奔。他爹妈在村里，腰杆都挺得直直的。”我知道她是在说给我听，我只当没听见。

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是冷漠，是无情。很快，修路的工程队进村了。

我请的是市里一家有资质的正规公司，签了合同，走了正规流程。我一辈子跟工程打交道，

最看重的就是质量和规矩。工程队刚开始测量放线，王国梁就找上门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油头滑脑的中年男人。“哥，”王国梁递给我一支烟，被我摆手拒绝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弟，李大头，在镇上也是包工程的。

”那个李大头立刻点头哈腰地凑上来：“王总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您可是咱们这飞出去的金凤凰！”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事吗？”王国梁搓着手，

有些尴尬地说：“哥，是这样。你看这修路，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活儿。让市里的人来干，

工钱贵不说，人家还从外面带工人，咱们村里人一点光都沾不到。你看，

能不能让你这个表侄子来干？自己人，干活肯定尽心，价钱也好商量。

还能让村里的闲汉们都去上工，挣点钱。这不一举两得嘛！”我看着王国梁，心里一阵失望。

我修路，是为了全村。他想的，却是怎么从这里面捞油水，安插自己的人。

我问那个李大头：“你有施工资质吗？有专业的设备和技术人员吗？

你能保证工程质量和安全吗？”一连三个问题，把李大头问得张口结舌，脸都憋红了。

王国梁见状，不高兴了：“哥，你这不是为难人嘛！咱们乡下搞个工程，

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大家伙有力气，肯干活就行了！再说，有你这个大总工在这盯着，

质量还能出问题？”我笑了。“正因为我是总工，我才更要讲规矩，讲科学。

修路不是和稀泥，地基怎么打，混凝土配比是多少，路面怎么压实，全都是有标准的。

差一点，路的使用寿命就少好几年。这五百万，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也是给全村人的交代，

我不能拿它来开玩笑，更不能把它变成某些人的人情关系和提款机。”我的话，

说得斩钉截铁。李大头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悻悻地走了。王国梁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在发抖：“王国栋！你……你真是铁石心肠！我算是看透了，

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些穷亲戚！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沾你一点光，

就脏了你国家栋梁的名声？”“我告诉你，这路，你要是不让家里人干，

我就天天去工地躺着，我看谁敢动工！”说完，他气冲冲地甩手而去。他真的说到做到。

第二天，工程队一动工，他就搬了张躺椅，横在路中间，一副“要从此路过，

留下买路财”的无赖嘴脸。李翠芬则在旁边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施工队的挖掘机轮胎，

控诉我这个当大哥的六亲不认，有了钱就忘了本。很多不明真相的村民围了过来，

对着我指指点点。“国栋叔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是亲兄弟。”“是啊，让谁干不是干，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看来这城里待久了，人心都变了。”那一刻，我站在人群外，

看着弟弟弟媳丑态百出的表演，听着乡亲们不明事理的议论，我的心，像是沉入了冰窖。

我没有去跟他们争吵。我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村长的电话，然后又报了警。

警察和村干部很快就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拿出了和施工方签的正式合同，

冷静地陈述了事实。“第一，这个工程是我个人出资，我有权选择任何我认为合格的施工方。

第二，王国梁和李翠芬的行为，已经属于寻衅滋事，严重扰乱了施工秩序。第三，

如果因为他们的阻挠，导致工期延误，所有损失，我会通过法律途径向他们追讨。

”我的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掷地有声。

警察对王国梁和李翠芬进行了严肃的警告。村长也觉得他们在无理取闹，丢了王家坳的脸，

拉着他们一顿训斥。在法律和村规的双重压力下，王国梁夫妇最终灰溜溜地收起了躺椅。

风波暂时平息了。但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亲人，而是仇人。我以为，

他们闹过这两场，也该消停了。我太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一个星期后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