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芮希盯着会议室投影上的方案第一页，字大到每个毛边都在嘲笑她昨晚少睡的黑眼圈。
玻璃墙外，落地窗反射出早高峰的雾气和工牌闪光，广告公司的周一早晨就像一锅即将翻滚的麻辣火锅，辣味十足——但很难分清是工作压力还是昨晚剩下的辣子鸡余温。
“这个‘焕新城市’概念太散了。”
叶北辰的声音像冷锋扫过，语调里没有一丝起伏。
梁芮希戴着她最会装镇定的微笑，手指在桌面弹了三下，不慌不忙地抛出问题：“请问，是散得不够艺术还是散得无法落地？”
会议桌边坐满了人，最右侧的杜秋岚悄悄用文件夹遮住脸，一边冲芮希打气，一边在微信群里飞快敲字：打一晃，下班约酒。
叶北辰没有回答，只是把鼠标指针来回划到页面中心，然后稳稳地停在“突破现有认知”的小标题上。
会议室里空气紧绷，仿佛一整座城市都屏息凝视着这一条西号线色彩的进度条。
“北辰，你能具体说下哪里不合适吗？”
杜秋岚一边装作认真做记录，一边斜眼观察——芮希的嘴角己经在她眼里弯出了三层防御工事。
叶北辰冷静如常：“你们团队要的是创新，但方案里全是套路。
淮联地产的项目定位比这复杂十倍，客户能接受你们的新突破吗？
如果不能，我们今天就在这里重新推倒重来。”
刹那间，芮希脑内的小剧场开始狂奔。
她却依旧端坐，挥挥手指示屏幕翻页，声音里带着职业综艺主持人的轻快：“请耐心期待，精彩还在后面。
我们考虑了三个方案，重点在用户的体验环节——不是套路，可以算一段亲身救赎式自白。”
会议桌边的角色座次分明。
客户经理投来歉意的眼神，实习生们讪笑躲在咖啡杯后，整场气氛和芮希的内心一样硬核。
她目光又扫过左侧的贺思远，今日身穿灰色衬衫，却一副“我只是来送外卖”的闲散样子。
他轻咳一下，似乎试图用气音提醒她别太刚。
“我们这个方案的底色是都市人的自我挣扎和成长。”
芮希目光坚定，“淮联地产要定位‘焕新城市’，必须让客户不只是看见高楼，而是看见每一个真实、试图改变生活的自己。”
有人翻了个小白眼，杜秋岚悄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心脏。
叶北辰终于放下鼠标：“你的核心观点，能对标客户吗？”
“能。”
芮希声音不大，却像在全场点燃了两秒钟的小烟花。
气氛略微缓和，但还远称不上安全着陆。
公司另一位资深创意，老王，蓦然插话：“如果客户觉得太小众了呢？”
“老王，”杜秋岚立刻接招，话里带着惯有的调侃，“你上次也说太小众，后来视频爆了八千万播放，你是不是小众恐惧症晚期？”
会议室里出现了难得的笑声。
梁芮希趁热打铁：“方案三，‘西十七楼的日落’，用一群普通人一天的视角串联城市的多面生活，职场、家庭、成长，相互交融。
结尾是淮联的新楼盘成为大家共同奔赴的理想场所。”
叶北辰点了一下投影：“这个还算有点意思。”
“要小众一点闪光，但大众也要能流泻进去。”
芮希补充，“否则，城市会变成电梯间，你上你下，谁都没留下痕迹。”
有人轻嗤，更多的人窃喜自己不用发言。
杜秋岚转头悄声：“芮希，等会儿中午一块儿吃面，顺便分析叶老大的PPT神秘公式。”
“等他下圣旨吧。”
芮希苦笑，迅速收回目光，回到方案里每一个细节，不敢有丝毫松懈。
叶北辰没有立刻给出结论，反而抛出了更难的问题：“如果淮联要全网爆红，你们的方案靠什么吸引年轻人？
要短视频传播，又要有社会讨论度，你们的切入点在哪里？”
现场安静到能听见隔壁部门胶带封箱的声音。
芮希屏住呼吸，半秒钟里调整节奏：“我们主打‘自我焕新’，用三重视角。
职场，是压力和期待的张力；家庭，传统观念下的角色切换；自我成长，都市女性如何找到新生力量。
每一类群体都能在视频里看到自己的困境和出口。”
杜秋岚点头拨开话题：“所以，我们用‘多元身份’做主线，每种身份都藏着一条成长线，但最终汇入同一个理想空间。”
叶北辰沉吟，却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赞许。
他盘起手指：“芮希，这个主意不错。
有些突破，但执行很难。
你有信心吗？”
“难度越大越有动力，压力是最好的驱动剂。”
梁芮希嘴角依旧挂着带刺的笑，脑海里己预演了数次方案PK现场的灾难和全员加班的悲壮。
叶北辰这才第一次抬头与她首接对视：“广告是人的事业，不是套路的事业。
希望你能带头做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会议气氛意外缓和。
杜秋岚踢踢芮希的腿：“看吧，人家就是喜欢你这种不服输。”
老王敲了下桌子：“项目组明天开会分工吧，今晚肯定要加班。”
“我先打前锋，”芮希说，“今晚who怕who。”
这场会议的战火终于烧完第一轮，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焦灼，却也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浮现。
大家陆续散会，杜秋岚在临出门前低声：“中午别忘了我，点家隔壁重庆小面，不然晚上没力气打仗。”
芮希点头，手机震动，是贺思远发来的微信：午餐吃啥，要不要接梁璇？
她迅速回复：“重庆小面。
梁璇你盯，她疯跑我全责。”
窗外的阳光硬是钻进会议室角落，把投影幕扔下一道斜影。
芮希在余光里瞥见自己的团队，眼神里有焦虑也有隐约的信任。
项目大战拉开帷幕，从这一刻起，他们要在这座城市的高楼和纷乱之间，为理想和现实各自寻找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收拾电脑，准备踏进今天的第二场“搏杀”。
这一战刚刚点燃火花，烈度与精彩都尚未完结，而她己决心，不让任何一场会议浪费自己的多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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