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的霉味钻进鼻腔时,周不凡的手指微微抽动。
耳边传来木桶撞击地面的闷响,一瓢冷水兜头浇下,他猛地睁开眼,喉间爆发出特种兵遇袭时的本能低吼。
"装什么死!
"绣着金线的鹿皮靴碾在他右手小指上,钻心的疼痛让混沌的脑海骤然清明。
抬头看见的却是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凤眼含煞的少女头戴金步摇,绛红襦裙上银线绣的孔雀正用玛瑙镶嵌的眼睛盯着他。
"三天了还学不会跪着接水?
"李思思将铜盆摔在地上,飞溅的水花惊得身后两个丫鬟窃笑后退,"真当自己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皇子?
"记忆如碎瓷片扎进太阳穴。
现代狙击镜里晃动的山崖,古代汤药里浮沉的朱砂,两个时空的画面在视网膜上重叠。
周不凡本能地曲肘护住咽喉,却发现这具身体异常虚弱,连这个简单的战术动作都让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看什么看?
"李思思突然俯身掐住他的下巴,鎏金护甲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血痕,"若不是圣旨压着,本郡主早把你剁了喂...""郡主!
王妃派人来催了!
"门外突然传来老嬷嬷的喊声。
李思思甩开他的脸,绢帕狠狠擦过护甲上的血珠:"把这滩烂泥收拾干净,酉时前送到膳堂。
"柴门吱呀合拢的刹那,周不凡猛地蜷缩成防御姿势。
冷汗顺着蝴蝶骨滑进粗麻衣领,喉间泛起的铁锈味让他想起在阿富汗中弹那次。
但这次没有急救包,没有队友,只有墙角蛛网在穿堂风里摇晃。
"殿下?
"细若蚊蚋的呼唤从草垛后传来。
梳双丫髻的小丫鬟捧着油纸包钻出来,杏色比甲沾着灶灰,袖口磨得起毛的缎面却用同色丝线绣着精巧的兰草。
"金灵..."这个名字自动从喉间滚出。
小丫鬟浑身剧震,油纸包里的馒头骨碌碌滚到周不凡脚边。
记忆突然翻涌。
被贬离京那日,就是这个单薄的身影跪在宫门前磕破了额头;洞房夜李思思掀了盖头扬长而去,是她在喜烛下哭着包扎他手腕的伤痕。
"您...您认得奴婢了?
"金灵跪着往前蹭了半步,又惊慌地回头张望。
周不凡这才发现她左耳垂结着血痂,半月形伤口像是被人硬扯下耳坠。
柴堆突然爆出火星。
金灵像受惊的兔子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用裙摆扑灭火星:"郡主说您怕火,不让留火折子..."她突然噤声,惊恐地看着周不凡握住她手腕的动作——特种兵特有的虎口茧正摩挲着少女腕间青紫。
"谁打的?
"三个字惊得金灵指尖发颤。
眼前人还是那张苍白病容,可那眼神...像她在围场见过的狼王,暴风雪里盯着猎人咽喉的那种亮。
"是奴婢自己..."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
金灵突然将馒头塞进他怀里,压低的声音带着哭腔:"戌时三刻角门换岗,奴婢偷了马医的艾草..."柴门轰然洞开。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提着水火棍进来,金灵瞬间变回瑟缩模样,扑通跪倒时却巧妙地将油纸包踢进草垛:"奴婢这就打扫..."一婆子刚举起棍子,"慢着。
"周不凡突然出声。
他撑着墙壁缓缓站起,湿透的麻衣贴在背上,脊椎却挺得笔首。
婆子们被这气势惊得后退半步,竟没注意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正以咏春问手起势微微扣腕。
"去膳堂,劳驾带路。
"他抬脚跨过门槛,冬日惨白的阳光刺得眼前发黑。
金灵缀在最后,怔怔望着那道瘦削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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