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宁》我有一点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想你或许是因为其它原因往昔似繁花凋零守着琉璃的檐顶闪烁恬静的温情如呼吸的空气充满了记忆与心灵无所不在却又无踪无形无形就无处寻觅寻来寻去只找到月下的孤影我有一点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想你或许我己经有点神经卡片上,除了这首小诗,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就连花店的送货回执单上,订购人一栏,也填着“知名不具”。
然而,安蓉不用猜就知道是谁送的。
那一行行中规中矩的仿宋体钢笔字,就像那个人一样,隽永中带有几分书生气。
安蓉又看了一遍,仍旧没有完全读懂诗的意思。
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鲜花,包装十分精美的一大束,红的绯红,黄的金黄,色彩明快而浓烈,一大朵一大朵的,花冠像山野里的野菊花,却又比野菊花大上数倍,显得富丽而大气。
安蓉十分喜欢这种花,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捧着花,站在那儿,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从心底油然而生,安蓉极力想忍住,却情不自禁偷偷的笑了。
笑容就像手中的花儿一样灿烂。
“嘿!
瞧你臭美的!”
安蓉吓了一跳。
回头,才发现张红己经从一楼的化妆品专柜,溜了上来。
一把抢过安蓉手里的卡片:“Miss you!
迷死妞!
还真够浪漫的哦!”
张红做了个鬼脸,才把卡片打开,然后长声夭夭地朗诵起来:“不宁 —— 我有一点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想你,或许我己经有点神经。”
“别闹了,还没下班呢!”
安蓉放下手里的花束。
“怕什么!
鬼都没有一个。
尽是卖东西的,就没看到几个买东西的!”
“哎—— 这样下去,只有喝吹吹儿稀饭啦!”
“别扯远了,说这头。
我早就猜到,这小子会写诗送你。
看,被我说中了吧!”
“他真的有点老套。”
“老套?
我想老套,都没人愿意这么来套!
我们小聪就没这根筋。
他宁愿请我吃顿串串香,也不愿意买一朵花送我,更不要说这么大一抱。”
“那叫实惠,过日子就该那样,实实在在的吃喝,搞这么多虚的干啥?!”
“干啥?
哄人开心,骗人上床呗!
看你刚才,那副神魂颠倒的德行,要不了三天,就主动去交货啦!
哈哈哈……”张红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开溜。
安蓉怎么会放过她,也笑着追了上去,一边扭打,一边咬牙切齿的骂:“臭三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张红便下楼,回她的化妆品专柜去了。
男装部只剩下了安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货架前,望着玻璃展示柜顶上的那束,鲜花,发呆…………………………………………………时间回到了一个多月前。
那是一个举国欢庆的日子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归。
虽然身处内地,然而作为西南明珠、天府之国的锦城,依然花团锦簇、锣鼓喧天。
在这个休闲气氛十分浓郁的城市,人们每天都像过节一样的悠然自得,多一个理由寻找开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商家借机造势,在这么个百年难遇的大日子,更弄得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唯一例外的就是“吉屋百货”,虽然按照有关部门的要求,店面也挂满各种招贴,场内也吊满彩色气球,背景音乐更大声播放着《喜洋洋》加《步步高》,但是越是这样,越显出了它的冷清与寥落。
究其原因,不一而足,诸如:规模较小、宣传不够、管理不当、经营不善等等。
但就稍微有点商业头脑的人都明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店址选错了地方。
改革开放十多年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城市的规划与布局,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老一辈人爱说:南站到北站,穿城九里三。
可见当初的锦城,也就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而如今,向东向南发展,无论是从人民路南北纵跨,还是蜀都大道东西横贯,至少都有十多二十公里,坐汽车最少也需要西十分钟以上。
如今比较流行的俏皮话是这样的:站在万岁展览馆前面,巨大的毛主席雕像下——向西看,官人们互相问候:刚上任?
向南看,商人们互相问候:刚开张?
向东看,工人们互相问候:刚下岗?
向北看,歪人们互相问候:刚出来?
(指派出所或看守所)以上的说法,形象的反映了这个城市的新格局:以天府广场为中心的商业发达地段为“滨江区”,是城市的腹地;以公园、绿地为主体的“青阳区”,居住着省、市、区党委政府的各级领导;以古迹、大学为主体的“蜀侯区”,生活着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以信箱大厂为主体的“程华区”,挣扎着再就业边缘的工人阶级;以车站、码头(旱)为主体的“金流区”,活跃着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和各民族大团结的城市盲流。
整个城市,就像一朵略微变异的十字形的酸叶草(又叫:幸运草),只是西和北的两个叶片更精巧,而东和南的两个叶片更肥硕,而己。
安蓉上班的“吉屋百货”,是那种小型的卖场,只有一楼一底,占地不到两千平米。
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从日用杂品到服装鞋帽,从化妆品到家用电器,几乎囊括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
它所在的地段,就是“程华区”曾经最繁华最热闹的玉双路。
投资者原本的策略是,用低廉的价格、全方位的品类、优质的服务,吸引以工薪阶层为主的周边的中低端消费者。
殊不知,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各大信箱单位宿舍区一楼破门开店,各种杂货铺、小超市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泛滥,像农村包围城市一样的将其“围歼”;而市中心的各个大商场、大百货,利用各种节假日搞各种打折促销,像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一样将其“阻击”。
所以,“吉屋百货”开张一年多以来,一首不温不火、不死不活。
安蓉对这一切倒是无所谓。
一来,她只是个卖男士衬衫的小售货员,没资格操心这些“国家大事”;二来,作为“漂一族”,从技校毕业到现在,她不晓得换了多少份工作,而且隔三差五的就会在家待业几个月。
她早就看出,“吉屋百货”离倒闭的日子不远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混一天工资,也是不错的嘛。
今天也算是个节气,于是跟同事调成白班,下午三点就早早的下班,安蓉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漂亮的衣服,用自己的方式—— 打麻将,来庆祝这个对于祖国来说非常重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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