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离婚报告冲进走廊时,正撞见周凛川蹲在地上教那孩子叠纸飞机。
他军装第三颗纽扣松垮垮吊着,那是我昨夜用艾草熏了三个钟头的,现在沾着小孩亮晶晶的鼻涕。
"爸爸!
"许家小子突然脆生生喊了一嗓子。
我指甲掐进掌心,看着周凛川喉结动了动,低低"嗯"了一声。
墙角阴影里苏月蓉抱着骨灰盒抖得像片落叶,烈士遗孀的黑纱被穿堂风吹得扑簌簌响。
搪瓷脸盆摔在地上的动静惊得周凛川猛地起身,我扭头就往追悼会现场跑。
他一把攥住我手腕,军表表带硌着采药留下的月牙疤:"林穗宁同志,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
""周团长倒是公私分明。
"我盯着他衣领里晃出来的红绳,去年七夕我绣的木槿香囊早换成许志刚的军牌,"怎么不给你战友儿子当亲爹去?
"走廊尽头哀乐突然拔高,苏月蓉压抑的抽泣混着司仪念悼词的声音。
周凛川手劲松了松,我趁机抽回手,离婚报告飘飘荡荡落进蓄满雨水的搪瓷盆里。
"要闹回家闹。
"他弯腰去捞湿透的纸张,后颈那道弹片伤疤明晃晃刺我眼睛。
去年除夕他高烧说胡话,就是这道疤硌得我胸口生疼,整夜抱着不敢撒手。
小孩举着纸飞机撞过来,机头戳破水面上的离婚报告。
"爸爸看!
"沾了水的飞机栽进周凛川怀里,在他心口洇出一团墨渍。
我忽然想起领证那天,钢笔没水了他急得满脑门汗,最后按了个鲜红的指印。
"穗宁..."他捏着烂成纸浆的报告抬头,我早拐过走廊转角。
墙皮剥落处露出十年前刷的标语,"备战备荒"四个字被霉斑啃得残缺不全,像极了我那盆养在窗台的木槿。
我抖开周凛川的作战地图时,泛黄的照片像片枯叶飘出来。
许志刚搂着穿布拉吉的苏月蓉,十九岁的周凛川在照片边缘握拳,目光钉在姑娘飞扬的裙摆上——那眼神我熟得很,去年阅兵式他盯着新式坦克就这德行。
药罐咕嘟咕嘟冒着苦气,我往周凛川的汤药里多扔了二钱黄连。
他进门时带进股汗味儿,作训服后背洇着白碱,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今天这药...""驱寒的。
"我拿纱布擦他军装第三颗纽扣,铜扣被药气熏得发乌。
文工团解散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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