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声尖锐的呵斥,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划破了云熙公主府后花园的宁静。
“一个卑贱的烧火丫头,也敢挡本公子的路?”
锦衣华服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色带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正一脚踹向跪在地上,试图阻拦他靠近凉亭的瘦弱身影。
那身影,正是化名为“青鸢”的楚离。
她此刻穿着最粗糙的麻布衣,脸上故意抹了些灰,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面对那踹来的一脚,她没有躲。
硬生生受了。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青鸢瘦小的身子蜷缩起来,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板,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剧痛从小腹蔓延开,但远不及心头翻涌的恨意。
“苏公子,不要!”
凉亭内,传来云熙公主带着哭腔的惊呼和哀求。
“她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求你……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
云熙公主,南诏国停战和亲的公主,年方十西,生得明眸皓齿,性子却单纯善良,岁末就要嫁予太子。
此刻她双手紧紧抓住亭柱,指节发白,焦急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却因恐惧而不敢上前。
因为眼前这位苏小公子,是镇北王苏明修的独子,苏哲。
更是三皇子萧承煜名义上的表弟。
权势滔天,骄横跋扈。
青鸢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痛楚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指尖传来的湿腻感,是皮肉被刺破渗出的血。
苏哲。
苏明修的儿子。
仇人的血脉。
那张脸,与十年前那个立于火海之外,冷漠下令屠戮清霄宗一百三十二口人的魔头,有几分相似的轮廓。
刻骨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要让她窒息。
但她的脸上,只有恰到好处的惊恐和卑微。
不能暴露。
绝不能。
她蛰伏在此,如同一只藏于阴影中的毒蝎,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苏哲见她这副模样,非但没有息怒,反而更加得意。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踏入这片种满奇花异草的区域时,喉咙微微有些发痒。
他抬起脚,用镶嵌着宝石的靴尖,狠狠碾上青鸢露在袖外的手指。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啊!”
青鸢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随即死死咬住嘴唇,将更剧烈的惨叫咽回喉咙。
十指连心,钻心的剧痛几乎让她昏厥,可那痛楚却如同燃料,点燃了她眼底最深处的疯狂。
苏哲欣赏着她痛苦扭曲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啧,云熙,你这公主府的下人,可真是不长眼。”
“本公子来看你,是给你脸面。”
“冲撞了本公子,打死也是活该!”
他的目光扫过青鸢,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恶意,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意踩死的虫子。
“不过,看在你求情的份上,”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云熙公主那张因焦急而泛红的俏脸,眼神变得有些淫邪,“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他刻意拉长了声音,享受着云熙公主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让她给本公子磕一百个响头,额头见血,再学三声狗叫,本公子就饶了她这条贱命。”
“你!”
云熙公主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苏哲,你不要太过分!”
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不仅是羞辱青鸢,更是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青鸢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苏哲这种人,以折磨弱小为乐。
今日若不让他满意,他定会迁怒于云熙公主。
云熙公主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是她接近三皇子萧承煜,靠近苏明修的关键。
绝不能因为这点冲突,就毁了计划。
必须忍。
而且,要利用这次机会,埋下一颗更恶毒的复仇种子。
青鸢的脑海飞速运转。
她想起了这几天观察到的细节。
苏哲此人,看似强横,实则外强中干,脚步虚浮,眼下乌青,显然是纵欲过度。
而且,他对某些特定的花粉有些过敏,上次来时就曾对着一盆盛开的“醉蝶”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抱怨喉咙不适。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机会来了。
毒术专精:在毒师手下炼毒三年,百毒不侵,精通各种奇毒、慢性毒、情绪毒。
超强记忆与观察力:过目不忘,能精准捕捉人性弱点。
顶级伪装与演技:能完美扮演任何所需角色,骗过所有人。
青鸢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刻入骨髓的能力调动起来。
她需要一种慢性的,不易察觉的毒。
症状要特殊,能引导向某种难以启齿的方向,让苏哲在无声无息中身败名裂。
醉蝶花粉本身无毒,但若混合她从毒窟中带出的另一种无色无味的“蚀骨草”粉末,再经过特殊手法催化……效果,会很有趣。
今日这花园中的醉蝶花开得正好,简首是天助我也!
她的目标很明确。
短期内,要让苏哲付出代价,让他名声扫地,痛苦不堪,最好能牵连到苏明修,让他丢脸。
长期目标,自然是让苏明修血债血偿,让他尝尽她当年所受的万分之一痛苦!
她拥有无人能及的毒术,和洞察人心的眼睛。
她喜欢看到仇人陷入绝望。
她需要削弱苏明修的势力,需要一步步爬上去,获得足以毁灭他的力量!
“怎么?”
苏哲见青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顾着发抖,不耐烦地用靴子又踢了踢她受伤的手。
“哑巴了?
还是吓傻了?”
“还不快磕头谢恩?”
“本公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戏谑和残忍,仿佛捏死一只蚂蚁般随意。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卑微如尘土的丫头,心中正酝酿着何等恶毒的计划。
他更不知道,他脚下碾碎的不仅是少女的指骨,更是他自己未来的安宁。
青鸢猛地抬起头。
脸上满是泪痕和灰土,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和对公主的“忠诚”。
“不!”
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颤抖。
“奴婢……奴婢不能让公主因奴婢受辱!”
“苏公子要罚,就罚奴婢一人!”
“求公子……开恩!”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动作却显得笨拙而慌乱,仿佛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就在这慌乱中,她藏在袖口,用油纸包着的一小撮混合了蚀骨草粉末的醉蝶花粉,趁着苏哲的注意力在她脸上,以及他身后跟班漫不经心之际,右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极其隐蔽地一弹!
几乎是同时,苏哲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低头,但他的视线只捕捉到青鸢瑟缩的肩膀。
那一小撮粉末,无声无息,如同鬼魅般,精准地弹落在他华丽衣袍下摆的暗纹褶皱处。
那粉末极细,几乎无色无味,沾染在繁复的锦缎上,与空气中本就存在的淡淡花粉气息混在一起,根本无法察觉。
整个动作快如闪电,发生在零点几息之间,又被她瑟缩惊恐的表演完美掩盖。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用尽了力气,再次瘫软在地。
“呵,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苏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抗”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玩味。
他再次俯下身,粗暴地捏住青鸢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目光在她沾满灰尘和泪水的脸上逡巡。
“可惜啊,在本公子眼里,你和她,没什么区别。”
“都是可以随意揉捏的玩意儿!”
他的手指猛地用力,几乎要将青鸢的下颌骨捏碎。
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寒冰,刺入青鸢的皮肤。
但青鸢的内心,却是一片冷静的冰原。
成功了。
种子己经种下。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和一点小小的引导。
蚀骨草混合醉蝶花粉,再加上他本身纵欲过度亏空的身体……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她眼中蓄满泪水,恰到好处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更显凄惨。
“呜呜……公子饶命……奴婢不敢了……”她的哭声凄惨,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仿佛真的被吓破了胆。
云熙公主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苏哲的手。
“苏哲!
你够了!”
她眼中含泪,声音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和愤怒。
“这里是我的公主府,不是你的镇北王府!
你如此羞辱我和我的人,就不怕传扬出去,影响两国邦交吗?!”
云熙公主虽然单纯,却不是傻子,她知道搬出国家大事,或许能让苏哲忌惮一二。
苏哲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他看了看云熙公主决绝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青鸢,似乎确实有些顾忌影响。
他冷哼一声,嫌恶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袍,手指下意识地拂过衣摆,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目光阴狠地扫过主仆二人。
“哼,好,看在你是和亲公主的份上,今天就先放过你们。”
他恶狠狠地瞪了青鸢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下次再敢冲撞本公子,本公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两个同样嚣张的跟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熏香,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奇异花粉的气息,悄然弥散。
“青鸢,你怎么样?
有没有伤到哪里?
手……你的手!”
苏哲一走,云熙公主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青鸢,看到她那无力垂落、形状怪异的手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满脸担忧和自责地检查她的伤势。
“快,快叫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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