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岁生日这天，老酒鬼蹲在门槛上嘬他的铜烟锅。
黄铜烟锅里塞着画符用的朱砂，他每嘬一口，屋檐下的招魂铃就跟着哆嗦。
"十九道雷..."他盯着我左肩的蛇形胎记，"当年劈得咱家祖坟冒青烟，你爹的骨灰坛子都炸出青花瓷纹了。
"我系紧帆布包正要出门，闻言差点摔了手里的罗盘。
这罗盘是老酒鬼用五斤苞谷酒跟游方道士换的，指针永远指着村头寡妇家。
"您能别在生日这天提祖坟吗？
"我扒着门框喊，"我去镇上给王叔看宅基地，晌午回..."话没说完，东南方突然炸开闷雷。
惊蛰未至，铅灰色的云层里却窜出条赤红电蛇，正劈在村口老槐树上。
树皮焦黑的裂痕里，缓缓渗出暗红汁液。
老酒鬼的烟锅当啷落地。
他抓起门后的桃木剑，剑身上歪歪扭扭刻着"超市抽奖赠品"的字样。
"抄家伙！
"他往道袍里塞了半瓶二锅头最终还不是发出惊讶的声音，"雷劫要提前！
"我们跑到晒谷场时，天空己经裂成蜘蛛网。
第十九道雷光劈下时，我后颈突然发烫。
胎记像活过来似的扭动，耳边响起细碎的鳞片摩擦声，仿佛时刻印在我的脑海中。
"闭眼！
"老酒鬼把酒瓶砸在桃木剑上，朝我大声喝道，浑浊的酒液顺着符咒纹路流淌。
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糯米酒味——这老混蛋又偷用我的生辰八字泡酒！
雷光在头顶三寸处骤停。
我看见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撑着油纸伞站在电光里，伞面上绘着百鬼夜行图。
他左手拎着个青铜算盘，金珠子碰撞声居然压过了雷鸣，我不禁感到十分惊讶。
"李三笑？
"男人的金丝眼镜映着雷火，"你欠阴司的账，该还了。
"老酒鬼突然把桃木剑插进泥里，剑柄上拴着的五帝钱叮当作响。
"陈算盘！
"他喷着酒气大笑，神情中满是嘲讽意味，"二十年不见，你们麻衣神相改当催命鬼了？
"被称作陈算盘的男人皱眉拨动算珠："雷劫利滚利，他命格现在值..."话没说完，村口传来拖拉机轰鸣。
王叔开着突突冒黑烟的拖拉机冲进晒谷场，车斗里躺着具湿淋淋的古尸。
尸体的官服上，墨斗线正滋滋冒着青烟。
"三笑！
"王叔惨白着脸大喊，"你让我挖的宅基地...底下有个青铜棺材！
"王叔魂都快被吓飞了陈算盘的算珠突然崩断，金珠子滚进雷劈出的裂缝里。
我后颈的胎记剧烈灼烧，恍惚看见古尸的手指动了动。
老酒鬼趁机把二锅头泼在桃木剑上，火苗蹿起的瞬间，天空的雷网居然被烧出个窟窿。
"快跑！
"他踹了我一脚，"带着你的新跟班！
"我只敢屁股生疼呢老酒鬼越来越远我踉跄着抓住陈算盘的胳膊，发现他的中山装内衬缝满了符咒。
这个满嘴阴债的男人，掌心居然比活人还温热。
这简首就是天大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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