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混着霉菌的腥甜钻进鼻腔时,张德 感觉脑浆像被放进生锈的搅拌机。
他在吱嘎作响的铁架床上翻了个身,后背硌到床头木板上凸起的钉眼——那是1987年《龙虎门》漫画的残页,石黑龙的铁拳正砸向牛头人的犄角,油墨早己渗进木纹。
“啪嗒”一声,天花板滴落的雨水砸在他眉心。
三月的港岛像个巨大的蒸笼,铁皮屋顶被晒得发烫,又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得滋滋冒气,整个阁楼闷得像口即将烧开的铁锅。
张德 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悬在床头的塑料布——那是用回形针别在天花板钢筋上的,此刻正像战败的白旗般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在地面的搪瓷盆里敲出杂乱的节奏。
他正要抬手擦脸,忽然注意到小臂皮肤上浮动的淡金色光膜。
西个立体字体悬浮在静脉上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力量 3 | 敏捷 2 | 智力 4 | 魅力 3每个数字右侧都有个细如发丝的进度条,此刻正以心跳频率微微颤动。
张德 猛地坐起,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作为2023年猝死在工位上的程序员,他对这种半透明界面再熟悉不过——前世熬夜肝《赛博朋克2077》时,天天对着这样的属性面板,但此刻指尖触碰到的,却是真实的皮肤纹理。
记忆如潮水涌来。
最后一次加班是在冬至,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龙蛇演义》的电子文档,试图用“横练功夫”的设定写进新游戏的角色成长系统。
凌晨三点,键盘上的咖啡杯突然翻倒,褐色液体渗进主机时,他眼前闪过的,正是这浮动的金色光膜。
“叮——”光膜突然泛起水波纹,墙角那台卡着扇叶的吊扇竟缓缓转动起来。
张德 眼睁睁看着生锈的扇叶划破凝滞的空气,带起的风掀起了窗台上的报纸——1990年3月12日的《苹果日报》,头版头条是“九龙城寨清拆补偿方案出炉”,配图里的唐楼群像座腐朽的积木城堡,密密麻麻的违建棚户间,晾衣绳上的花衬衫在风中摇晃。
他忽然想起什么,扯掉身上洗得发白的背心。
镜子里的身体瘦得能看见肋骨,胸肌薄得像层纸,唯有小臂上的光膜格外清晰。
“试试那个。”
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
前世看过的无数重生小说突然在脑海里闪过,他蹲下身,指尖触碰到水泥地面的裂痕——冰冷,粗糙,带着水渍的滑腻。
第一个俯卧撑下去,胸腔像被塞进燃烧的碎纸。
第二十个时,肩膀传来被撕开的剧痛,第五十个时,眼前浮现出前世体检报告上的“重度脂肪肝”字样。
当第一百个俯卧撑完成时,他听见耳后传来“啵”的轻响,仿佛某种桎梏被打破。
力量 +1(当前4/30)光膜剧烈闪烁,进度条从0%跳到3.3%。
张德 趴在地上喘息,感觉有热流从指尖涌遍全身。
刚才还酸痛的肌肉此刻像泡在温水中,疲倦感被某种奇异的活力取代。
他撑起双臂,发现水泥地面上竟留下了西个指印——指尖陷入地面半厘米,裂缝中渗出细小的沙粒。
“原来如此。”
他低声呢喃,终于明白金手指的规则:没有天降奇遇,没有系统礼包,所有属性增长都必须通过真实的锻炼。
就像《龙蛇演义》里的国术修炼,每一分进步都来自汗水与疼痛。
他望向窗外,城寨巷道里,穿拖鞋的阿婆正用长竹竿敲打晾衣绳,五颜六色的内衣裤在空中甩动,楼下茶餐厅的收音机传来许冠杰的《浪子心声》:“难分真与假,人面多险诈……”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张德 起身走向窗台,防盗网上的铁锈混着雨水滴在他脚面。
远处的弥敦道车水马龙,双层巴士的车灯在湿滑路面上划出光带,而眼前的九龙城寨像座孤岛,密集的唐楼之间,电线如蛛网般交织,晾着的咸鱼在风中散发咸腥。
他忽然想起,这里即将在三年后开始清拆,两万多名居民将被迁往新市镇,而此刻,这里仍是三不管的法外之地,藏着无数机遇与危险。
从枕头下摸出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850港元纸币,带着前任房客的汗味。
张德 数了三遍,前世作为程序员,他从未在意过这种“零钱”,此刻却像握着黄金。
笔记本上的字迹是用港币包装纸写的,歪歪扭扭却带着狠劲:1. 体能训练:晨跑5公里(未完成),俯卧撑1000个(己完成100)2. 脑力开发:抄写《鬼吹灯》第一章,研究GSM手机原理图3. 启动计划:今晚八点,庙街夜市摆摊卖手抄小说他摸了摸裤兜,里面是半支快用完的英雄牌钢笔,笔尖还沾着蓝黑墨水。
前世通宵赶工的记忆涌来,他忽然笑了——那些熬不完的夜,写不完的代码,此刻都成了最珍贵的财富。
《鬼吹灯》的精绝古城,《三体》的黑暗森林,这些在未来火遍全球的故事,即将在1990年的港岛成为他的第一桶金。
楼下传来争吵声,夹杂着粤语的咒骂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张德 走到门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楼道里飘着咖喱鱼蛋的香味,拐角处的公用厕所传来冲水的哗哗声。
一个穿吊带衫的中年妇女正对着墙根的老鼠骂街,看见他,随口说了句:“后生仔,今日兰桂坊有叶玉卿的骚舞表演,不去睇啊?”
叶玉卿。
张德 瞳孔收缩。
1990年,这位亚姐出身的艳星刚推出首张专辑《挡不住的风情》,此刻正在兰桂坊的夜店跳着火辣的康康舞。
前世在论坛上看过的八卦突然清晰起来:今晚,她会在“加州红”遭遇醉酒的黑帮成员,而他,即将完成重生后的第一次“魅力试炼”。
回到阁楼,张德 摊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笔记本。
钢笔尖划过纸页,陈瞎子的故事从笔尖流淌而出:“胡八一摸了摸裤腰里的黑驴蹄子,煤油灯的火苗突然诡异地偏向西方……”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在他肩头投下一片光晕,光膜上的“智力”数值微微颤动,进度条前进了0.1%。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湾仔的警署里,探长黄志诚正对着辖区地图皱眉,九龙城寨的犯罪率在本月飙升37%;在中环的长江集团总部,李嘉诚正在听长子李泽钜汇报移动电话业务的前景;而在深圳关外的荒地上,郭台铭刚租下第一块厂房,准备生产电视机配件。
暴雨再次袭来,铁皮屋顶响如擂鼓。
张德 放下钢笔,望向窗外渐渐变暗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个充满机遇与风险的黄金年代——手机行业即将爆发,互联网的曙光尚未出现,而他,带着未来三十年的记忆,带着可以无限成长的金手指,即将从这个漏雨的阁楼出发,在港岛的土地上,写下属于自己的传奇。
最后看了眼属性面板,张德 活动了下肩膀,酸痛感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力量。
他扯过晾在床头的蓝色工装裤,裤脚还沾着不知道谁的机油,套上磨破的胶拖鞋,把抄写好的《鬼吹灯》稿纸塞进蛇皮袋。
临出门前,他对着斑驳的镜子扯出笑容,光膜上的“魅力”数值轻轻跳动——今晚,兰桂坊的霓虹灯下,某个改变命运的相遇,正在等待着他。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张德 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下走,裤袋里的港币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命运在轻声歌唱。
九龙城寨的夜色即将降临,而属于张德 的时代,正从这潮湿的阁楼、从这100个俯卧撑开始,在1990年的春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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