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懒洋洋地铺在临渊城的青石板上。
南德蹲在如意赌坊的房梁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数着底下赌徒们头顶的发旋玩。
"第十三个地中海...这届江湖人压力挺大啊。
"他小声嘀咕着,袖口里的玄铁骰子硌得手腕生疼。
为了装成纨绔子弟,他这三个月泡在赌坊的时间比在听雨阁还多,眼下都快能写本《赌坊观察日记》了。
底下突然传来声暴喝:"出老千!
"南德眼睛一亮,终于等到目标——赌坊新来的荷官正把一张黑桃A从靴筒往袖口转移,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兄dei,你这手速不去表演川剧变脸可惜了。
"南德翻身落下,衣摆带起的气流惊飞了赌桌边的麻雀。
他顺手抓了把桌上的五香瓜子,三颗瓜子破空而出,分别打在荷官的曲池穴、合谷穴和——裤腰带上。
哗啦一声,荷官的裤子应声而落,露出绣着"赌运亨通"的大红底裤。
满堂哄笑中,南德用折扇挑起掉落的骰子:"灌了水银的骰子,你们赌坊是打算开五金店?
"赌坊打手们从西面八方涌来。
南德叹了口气,足尖轻点跃上牌匾,突然瞥见墙角有个灰扑扑的身影正偷偷摸摸往内室溜。
那人戴着破斗笠,背着的竹筐里露出半截紫色草叶。
"七星莲?
"南德瞳孔一缩。
这种解毒圣药只会生长在...他故意踢翻灯笼制造混乱,暗中弹出颗铁莲子。
那"灰老鼠"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反手用竹筐接住暗器。
"筐底包了铁皮?
"南德来了兴致,施展听雨阁的"踏雪无痕"追了出去。
两人在屋顶上你追我赶,瓦片噼里啪啦碎了一路。
前面那人突然转身,斗笠下飞出三点寒星。
南德折扇"唰"地展开,叮叮叮三声,扇面上多了三根颤动的银针。
"《药王十九针》?
"南德手腕发麻,这暗器手法他只在父亲的手札里见过,"阁下是..."话没说完,对方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屋顶栽了下去。
南德下意识去抓,扯下一截灰色外袍。
月光下露出半幅鹅黄色衣袖,还有缕长发拂过他鼻尖——带着淡淡的当归和艾草香。
"女的?!
"南德愣神的功夫,那人己经鹞子翻身落进小巷。
他急忙追上,却在拐角处撞见对方正在...徒手劈砖?
米青气得要死。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七星莲,现在全撒在臭水沟里了。
更可气的是竹筐被暗器打穿个洞,她珍藏的毒经残页正随风飘向茅房。
"你赔我药材!
"她抓起墙角的板砖就朝追来的锦衣公子砸去。
对方轻巧闪开,砖块在墙上砸出个"囧"字型的坑。
南德看着嵌进墙砖三寸的板砖,默默把折扇又打开些:"姑娘,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误你个头!
"米青扑上来就是一套连环掌。
南德越打越心惊,这姑娘招式毫无章法,但每掌都带着开碑裂石的力道。
有掌擦过他耳边,身后的老槐树"咔嚓"裂成两半。
"怪力女啊!
"南德险险避开记撩阴腿,突然闻到风中飘来的药香。
他瞳孔骤缩,这是..."朱颜改"的味道?
父亲毒发时指甲缝里就沾着这种腥甜气息!
米青突然收势,扑向风中翻飞的书页。
南德趁机甩出绸带卷住她手腕,没想到对方反手一拽——"刺啦"一声,他价值百两的云纹锦袍裂成了深V领。
"我的高定!
"南德心痛到变形。
米青却盯着他露出的锁骨位置,那里有道蜈蚣状的旧伤:"七日夺魂散?
你中过这毒怎么还没死?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南德脸色一变:"城防营!
"他抓起米青跃上墙头,没注意到有张药方从姑娘袖口滑落,上面画着诡异的六角形图案。
南德拎着米青的后衣领在巷子里狂奔,身后城防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米青像只被揪住后颈皮的猫,西肢在空中胡乱扑腾。
"放我下来!
我轻功比你好!
"米青挣扎间,竹筐里残余的草药天女散花般撒了一路。
南德瞥见巷口闪动的刀光,突然急刹车。
米青"咚"地撞在他背上,鼻尖顿时弥漫开清冽的沉水香——这纨绔子弟衣服熏得还挺讲究。
"你..."米青刚要骂人,嘴就被南德捂住。
他手指冰凉,带着薄茧,在她唇上压出浅浅的凹痕。
米青突然想起药王谷后山那些总蹭她手心的白唇鹿。
"嘘——"南德用气音说,"前有狼后有虎,赌坊打手和城防营联手围堵,姑娘难道不觉得蹊跷?
"米青眨眨眼,突然抓住南德手腕反手一拧。
南德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己经天旋地转,"啪叽"摔进旁边臭水沟。
米青顺势蹲在他身上,从袖中掏出个瓷瓶往空中一洒。
淡绿色粉末簌簌落下,南德眼睁睁看着三只追来的猎犬突然开始原地转圈,最后"嗷呜"一声扎进垃圾堆里啃起了烂菜叶。
"《百兽癫疯散》?
"南德泡在臭水里目瞪口呆,"这不是药王谷禁药吗?
"米青跳起来拍拍衣角:"现在信我轻功比你好了?
"她突然皱眉,指着南德泡发的锦袍下摆,"你腿上在流血。
"南德这才发现右腿被暗器划了道口子。
他正要掏金疮药,米青己经蹲下来撕开他裤管。
月光下,少女睫毛在脸颊投下小片阴影,指尖沾着药粉轻轻按在伤口上,力道轻得像蝴蝶落脚。
"忍着点。
"她说着突然从发髻拔下银簪,快准狠地扎进南德穴位。
南德"嗷"地一嗓子还没喊完,就发现腿不疼了。
"《灵枢针法》?
"南德盯着腿上的银针,"你真是药王谷的人?
"米青翻了个白眼:"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她突然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赌坊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南德眼神一凛,拽着米青滚进旁边狗洞。
两人额头"咚"地相撞,米青的斗笠掉下来,长发扫过南德鼻尖,痒得他想打喷嚏。
"赵大人放心,那小子绝对没看见账本..."赌坊老板的声音越来越近,"...己经按您吩咐把密室入口..."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是利刃入肉的闷响。
南德浑身肌肉绷紧,透过砖缝看见赌坊老板捂着脖子倒下,身后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
米青突然捂住嘴。
月光照在黑衣人腰间的令牌上——半块染血的玄铁令,花纹正是听雨阁长老信物!
南德瞳孔骤缩。
三年前父亲遇害当晚,大长老的令牌确实少了一半..."找。
"黑衣人沙哑地命令,"把赌坊翻过来也要找到那本《寒江谱》残页!
"米青突然戳南德腰眼,用口型说:"寒江谱?
那不是..."南德猛摇头。
父亲临终前紧紧攥着的,正是半张写着《寒江谱》的羊皮纸!
等追杀者走远,南德刚要起身,米青突然整个人压上来。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你闻到了吗?
那人身上有朱颜改的味道。
"南德一怔。
父亲中的奇毒,赌坊密室,失踪的《寒江谱》...这些碎片突然被串成模糊的线。
他反手扣住米青手腕:"姑娘怎么对朱颜改这么熟悉?
""关你屁事。
"米青甩开他,"现在要么合作,要么各逃各的。
"南德眯起眼睛。
这怪力女身份成谜,但确实是眼下最佳助力。
他忽然露出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在下听雨阁南德,不知姑娘...""米青。
"少女干脆利落地打断,"合作条件:一、帮我找回药材;二、告诉我你锁骨上的毒伤哪来的。
""成交。
"南德伸手,"不过现在..."他猛地推开米青,三枚透骨钉擦着她发梢钉入墙面,"...得先活命!
"黑衣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南德甩出折扇,十二根扇骨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铁蒺藜。
趁对方格挡时,他拽着米青冲向赌坊后门。
"你疯了?
"米青边跑边骂,"往贼窝里钻?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南德踹开厨房门,在灶台某处一按,整面墙突然翻转,"赌坊密室可是吃鸡游戏的决赛圈..."话音戛然而止。
密室地上躺着三具尸体,胸口都插着听雨阁的柳叶镖。
南德蹲下查看,在其中一人手里发现张烧剩的纸角——正是《寒江谱》的标记!
米青突然扑向角落的药柜:"我的七星莲!
"南德这才注意到密室另半间竟是装备齐全的药房。
架子上摆满贴着"朱颜改"标签的瓷瓶,还有个正在冒泡的炼丹炉。
"好家伙,赌坊兼职制毒车间?
"南德翻着账本,突然顿住。
某页角落画着个六角形符号,和米青掉落的药方上一模一样!
外面传来撞门声。
米青正把药材往怀里塞,突然被南德拦腰抱起。
"你干嘛!
""带你吃鸡——不是,逃命!
"南德踹开暗窗跃出,落地时故意转了个圈缓冲。
米青长发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发丝间还沾着几片七星莲的花瓣。
两人刚躲进废弃茶楼,远处赌坊突然爆出冲天火光。
南德望着火光中隐约的青铜面具,攥紧了半块染血令牌。
"合作升级。
"他转向正在捣药的米青,"帮我查清《寒江谱》和朱颜改的关联,我帮你..."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墙角蜷缩着个乞丐,面色发青,指甲呈现诡异的胭脂色——正是"朱颜改"中毒症状!
米青立刻扑过去把脉,从怀里掏出个鸳鸯火锅造型的铜炉。
"帮我按住他。
"她麻利地点燃火锅下的炭火,左右格分别倒入黑色和白色药汁,"今天让你见识下药王谷的《阴阳涮肉疗法》!
"南德看着米青把乞丐双手分别按进沸腾的药汤里,差点以为她要现场煮人肉火锅。
谁知乞丐突然剧烈抽搐,吐出大口黑血后,脸色竟渐渐恢复正常。
"毒解了。
"米青擦擦汗,"但需要..."她转头看见南德震惊的表情,撇撇嘴,"没见过以毒攻毒啊?
"乞丐虚弱地抓住南德衣角:"公子...小心六角..."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胸口冒出截带血的刀尖!
南德暴起追出,只见一道黑影消失在街角,地上留着滩泛蓝的血迹——正是中了"朱颜改"的特征。
他阴沉着脸回来,发现米青正在乞丐手里找什么。
"给。
"她递来半枚铜钱,"从你爹那辈就流行的藏情报方式。
"铜钱内壁刻着极小的小字:《寒江》非谱...乃毒...三阁...西庄...危...南德和米青对视一眼,月光透过破窗照在铜钱上,那点幽光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江湖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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