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这世上最毒的诅咒，是让人永远追逐光明，却终生活在黑暗里。
"——青铜灯内壁铭文第一节：瘸腿灯匠腊月二十三的雪，下得像要把青州城埋了。
阿亮拖着瘸腿在集市收摊时，粗麻裤管己冻成冰筒。
右腿那道五年前的旧伤——被赵家灯坊倒塌的楠木灯架砸出的伤——此刻正随着寒风一阵阵抽痛。
他数了数怀里卖剩的三盏兔儿灯，红颜料被雪水晕开，像哭花了妆的戏子脸。
"六个铜板一盏！
"阿亮朝零星行人吆喝，声音很快淹没在风雪中。
对面赵家灯坊的伙计正支起描金琉璃灯，故意把光往他这边晃："瘸子，学人点灯？
你那破灯芯连老鼠都熏不走！
"阿亮低头紧了紧腰间草绳。
绳上挂着的灯油葫芦早空了，最后半勺油今早给了咳血的师父润喉。
他摸出怀里硬如石块的窝头，掰碎喂给蜷在摊下的黄狗："吃吧，横竖我也卖不脱了。
"黄狗突然冲着西桥方向狂吠。
桥洞下蜷着个雪人似的身影，褐色麻衣上结满冰棱，怀里却抱着个干燥的青布包袱，积雪在周围形成诡异的环形空地。
"婆婆？
"阿亮伸手去扶，触到老妪肩膀的瞬间如握烙铁，"您怎么——"老妪抬头，浑浊的眼珠闪过金光："后生，老身要去二十里外的落灯村..."雪更大了。
阿亮脱下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裹住老人，背起来的刹那，右腿突然一热——那条瘸了五年的腿，竟自己伸首了。
---第二节：永明初现徐老汉的咳声从茅屋传来。
阿亮刚踢开门，草铺上的老人就撑着身子坐起，混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老妪："仙姑？！
""徐守灯，你养的好徒弟。
"老妪轻笑，从包袱取出段金丝般的物件，"借个火。
"阿亮忙捧来卖剩的走马灯。
老妪换上新灯芯的刹那，轰的一声，八仙过海的绢纱画像竟真的腾起云雾。
更奇的是寒风突然绕开茅屋，漏风的墙缝自行弥合如新。
"此灯以心为油。
"老妪将青布包袱塞给阿亮，"记住，灯火照人时..."远处突然传来锣响。
赵府家丁挨户搜查："有狐妖盗了府上至宝！
"老妪的身影在阿亮眨眼间消失，只剩桌上半盏温热的茶。
徐老汉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血丝："亮儿，灯不能给赵——"柴门被踹开。
赵府管家举着火把冷笑："瘸子，有人见狐妖往你这跑了！
"火把凑近走马灯时，管家突然惨叫——灯芯迸出的火星沾到他手背，竟烧出个透亮的窟窿。
家丁们吓得倒退，唯有角落里穿黑袍的方士上前半步，腰间七盏青铜铃铛叮当作响。
"有意思。
"方士的鹰钩鼻抽动，"这灯芯，莫不是..."阿亮下意识护住灯。
方士却转身便走，只在门槛留下个湿漉漉的脚印——那形状分明是猛兽的爪痕。
---第三节：初显神通三更时分，阿亮被拍门声惊醒。
邻居王嫂抱着面色青紫的女儿哭喊："郎中说没救了！
"走马灯移到女童头顶时，她皮肤下突然有黑虫般的影子蠕动。
灯光愈亮，影子挣扎得愈凶，最后从七窍钻出，在火焰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消息比晨露散得还快。
天未亮，茅屋前就排起长队：猎户被山魈抓伤的胳膊流出毒血，灯光一照便转红；卖花婆子的瞎眼重见光影时，跪地首呼菩萨；连城里回春堂的坐堂大夫都来了，盯着治愈肺痨病人的灯光撕了祖传药方。
正午时分，一顶锦缎轿子停在茅屋前。
赵老爷捻着山羊须打量走马灯："开个价。
""不卖。
"阿亮攥紧青布包袱，"这是救人的..."赵老爷甩出钱袋，白银砸在土炕上闷响："够你买十亩良田。
"阿亮的手刚碰到银子，灯芯突然"噼啪"炸响。
赵老爷的影子里，隐约有爪状物缩回。
"给脸不要！
"赵老爷拂袖而去前冷笑，"雪夜路滑，小心火烛。
"---第西节：灯焰焚天子时，阿亮被浓烟呛醒。
整个茅屋陷在火海，徐老汉昏死在浓烟里。
他背起师父撞向柴门，却发现门缝外堆满淋了油的干柴。
"赵家...咳咳...要炼灯..."徐老汉突然睁眼，从枕下摸出块琉璃碎片塞给阿亮，"去落灯村...找..."屋顶椽子轰然倒塌。
阿亮护住师父的刹那，走马灯突然暴涨成一人高的火球，将烈焰尽数吸入。
八仙画像活了过来：- 汉钟离的蒲扇卷起狂风- 铁拐李的葫芦吸尽浓烟- 何仙姑的荷花托起二人穿出火海雪地里，阿亮看着茅屋在身后坍塌成灰烬。
怀中琉璃碎片突然发烫，映出十里外赵府的画面——赵老爷正用匕首划开掌心，将血滴在一盏缠着九道锁链的青铜灯上。
"快了..."画面里的赵老爷痴笑，"再吞三个灯灵..."碎片突然映出另一个场景：西桥下，有个抱荷花灯的盲女正被黑雾缠绕。
阿亮拔腿就跑。
赶到桥洞时，盲女己气若游丝。
她怀里残破的荷花灯正在吞噬月光，灯罩上浮现密密麻麻的抓痕。
"别...点灯..."盲女攥住阿亮衣角，"我眼里...有东西..."掀开她眼上布条的刹那，阿亮如坠冰窟——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里，蜷缩着个背生双翼的漆黑婴孩。
（第一章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