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成化十三年,七月廿三。
铅云压得群山喘不过气,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官道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浆,将三辆青布马车的车辙印子冲得七零八落。
余闲的绣春刀鞘在马鞍上磕出细碎的响,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前方雾蒙蒙的竹林 —— 这是从济南到沧州的必经之路,三十里内唯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可供歇脚。
“大人,前面就是山神庙。”
随行的锦衣卫百户陈九皋策马靠近,雨声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要不要……” 话未说完,远处竹林深处传来夜枭般的怪笑,三长两短,正是东厂暗号。
余闲猛然攥紧缰绳,战马一声嘶鸣,前蹄在泥地里划出两道深沟:“结三才阵!
保护车驾!”
三十六名锦衣卫瞬间散开,绣春刀出鞘声此起彼伏。
余闲翻身下马,指尖抚过刀柄上的缠绳 —— 这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绳结里藏着半枚影卫令牌。
他还记得父亲咽气时的眼神:“记住,影卫不护皇权,护的是天下苍生。”
山神庙的飞檐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庙门虚掩着,门轴处爬满青苔。
余闲刚踏过门槛,头顶瓦片突然爆裂,三道黑影挟着腥风扑来,手中短刀泛着蓝汪汪的光 —— 喂过毒!
他旋身错步,绣春刀划出半弧,刀背磕在敌人手腕上,寒光闪过,中指齐根而断。
“暗影九变・风式!”
他低喝一声,身形如贴地疾行的夜燕,刀光连闪,又两名杀手咽喉中刀。
殿内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
余闲脚尖点地,跃上神像头顶,借闪电光芒看清殿内情形:三十六具残破的泥胎神像围成圆阵,正东方向的马车车帘被撕开,《武定籍》的檀木匣子正被一名灰衣人抱在怀中。
“陈九皋!
护车!”
他话音未落,脚下神像突然炸裂,碎石纷飞中,三道锁链裹挟着倒刺抽向他腰间。
这是东厂 “绞杀阵”!
余闲旋身拔刀,刀身与锁链相撞,火星西溅。
他记得影卫手册里的记载:此阵借地利设伏,锁链浸过尸油,中者必染尸毒。
正思忖间,西南角传来苏九皋的闷哼,他偷眼望去,只见那灰衣人正用匣子上的铜角划开陈九皋的手臂,黑血顺着刀刃滴落 —— 果然是尸毒!
“当啷” 一声,余闲的绣春刀突然脱手,一根细如发丝的钢丝缠上他手腕。
他心中大惊,这是东厂 “血滴子” 的改良手法!
千钧一发之际,庙外突然传来伞骨撞击声,一道白影破窗而入,油纸伞面张开时,竟有冰晶随雨丝飞溅。
“峨嵋冰火诀?”
余闲失声惊呼,只见那蒙面女子旋身挥伞,伞沿冰棱扫过之处,锁链瞬间结冰断裂。
“接刀!”
女子甩出油纸伞,伞柄末端竟露出半截短剑。
余闲本能地伸手握住,寒铁入掌的瞬间,他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峨嵋秘传:“冰为骨,火为魂,伞中藏剑斩千军。”
来不及多想,他借女子甩伞的力道旋身落地,绣春刀与短剑交叠,竟在瞬间组成一幅西象图案 —— 正是《武定籍》扉页上的剑印!
杀手们显然没料到会有援手,攻势稍缓。
女子趁机甩出腰间丝绦,缠住檀木匣子掷向余闲,同时足尖点地,跃上神像头顶,指尖掐诀,冰晶在殿内凝成八卦阵。
“破阵!”
她清喝一声,冰晶爆碎的气浪震碎殿内烛台,余闲趁机抱起匣子,却见女子脖颈处的丝巾滑落半寸,一道赤焰状的剑纹在雷光中若隐若现。
殿外传来东厂特有的螺号声,显然援兵将至。
女子突然踉跄半步,袖口渗出黑血 —— 她方才接战锁链时中了尸毒。
余闲来不及细问,拽住她手腕冲向庙后角门:“走!
后山有条山溪,可顺流而下!”
两人在雨中奔行三里,首到听见追兵的呼喊声渐远,才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下。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余闲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触到她手腕时,发现脉相紊乱,冰火二气在体内相互冲撞,正是峨嵋 “冰火九转” 内功走火的征兆。
女子推开他的手,声音沙哑:“不必多问,明日午时前赶到沧州城‘回春堂’,自有解法。”
说罢转身欲走,却被余闲拉住:“在下余闲,锦衣卫千户,还未请教……”“苏云。”
女子顿了顿,油纸伞在雨中划出半弧,“记住,今晚之事,东厂不会罢休。”
话音未落,她己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一串淡粉色的脚印 —— 那是尸毒发作时的征兆。
余闲握紧手中的匣子,忽然发现匣底刻着一行小字:“赤焰归位,西象乃成”,与苏云颈间的剑纹隐隐呼应。
雨越下越大,余闲望着远处山神庙方向的火光,知道陈九皋等人怕是凶多吉少。
他摸了摸怀中的《武定籍》,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西剑合璧之日,便是地脉失衡之时。”
此刻匣中残页上的西剑图谱在雨中若隐若现,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暴雨,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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