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梧桐叶间隙，在水泥地上烙下斑驳的金印。
蝉鸣声裹挟着热浪涌进教室，老旧的吊扇在头顶发出"吱呀"的呻吟，卷起的风却裹着粘稠的暑气。
顾西把校服领口扯到第三颗纽扣，汗湿的后背黏在塑料椅背上。
他伸长脖子张望后门，手肘捅了捅旁边正趴在课桌上补眠的陈梓睿，"哥，听说那个插班生是一位从京城转来的大小姐，老班亲自去校门口接的，这会儿正在教务处办手续呢。
"最后一排的陆清闻言转过身来，椅背撞得铁质课桌"哐当"作响，"周南说看见她抱着牛津词典往实验楼走，戴金丝眼镜穿白裙子，特像《情书》里那个藤井树......""你们这群癞蛤蟆。
"周南从教室后门闪进来，校服下摆沾着冰棍化开的水渍，"人家是坐着宾利来的，车牌京A打头，司机还给开车门呢。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炸开，前排几个女生悄悄竖起课本，耳朵却往这边偏了偏。
陈梓睿懒洋洋地支起脑袋，黑色碎发扫过眉骨。
他伸手拨开黏在颈后的发尾，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线，"市一中什么时候需要靠关系塞人进A班了？
""这你就不懂了。
"顾西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上周校长室半夜亮着灯，我值日时听见......"教室前门忽然被推开，所有私语戛然而止。
西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却不是预想中的白裙少女。
少年单手拎着黑色双肩包斜倚门框，白色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露出的锁骨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教室，目光在掠过陈梓睿时微微一顿，琥珀色瞳孔漾开涟漪。
"请问这是高三A班，对吧？
"声音像浸过冰泉的玉石。
陆清张着嘴僵在原地，周南手里的冰棍"啪嗒"掉在课桌上。
顾西机械地转头看向陈梓睿，发现素来懒散的同桌不知何时己坐首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正无意识摩挲着桌上的碳素笔。
"同学你走错了吧？
"周南率先回神，"我们班新来的是个女生......"少年却己迈开长腿走向教室后排。
帆布鞋踩过洒满阳光的过道，带起的气流掀动女生们的试卷。
他在陈梓睿身侧的空位停住，书包"咚"地砸在课桌上，惊飞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
"陈同学，"他俯身时带起薄荷气息，"听说A班按成绩选座？
"尾音裹着促狭的笑意，修长手指划过桌上用修正液涂鸦的"年级第一专属座"。
陈梓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怔了怔。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切割出明暗分界，旧吊扇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旋转成模糊的光斑。
"吴滐瑜，"陈梓睿松开手，喉结微微滚动，"你中考志愿填的不是西中？
"窗外梧桐树沙沙作响，蝉鸣突然拔高了一个音调。
吴滐瑜顺势坐下，从书包里摸出棒棒糖拆开包装，柑橘甜香在燥热的空气里漫开，"陈同学，记性真好，三年前的事还记得。
我都以为这三年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他故意咬碎糖球，清脆的"咔嚓"声让前排的顾西后颈发麻。
陈梓睿盯着他滚动的喉结，“为什么来这儿，京城西中的升学率可比这儿高多了。”
"家庭原因。
"吴滐瑜突然开口，糖棍在指尖转出残影，"我爸非说海市风水养人。
"他嗤笑一声，把另一根棒棒糖拍在陈梓睿桌上，"蓝莓味，没下毒。
"上课铃刺破凝固的空气。
杨芳华夹着教案走进教室时，正看见新来的转学生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陈梓睿的物理卷子上画猪头。
向来冷淡的年级第一竟纵容地任他胡闹，甚至在他画歪时默默把卷子往过推了推。
"看来两位老相识相处得很愉快。
"杨芳华扶了扶眼镜，粉笔头精准砸在偷拍的后排男生手机上，"吴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
""吴滐瑜。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银钩铁画的三字，最后一笔几乎戳穿黑板，"性别男，爱好看人吃瘪。
"他转身把粉笔抛回讲台，抛物线精准得让物理课代表瞪大眼睛。
教室里炸开嗡嗡的议论声。
杨芳华看着倒头就睡的新生，突然理解校长那句"特殊关照"的深意——这哪是塞进来的关系户，分明是就是请了一尊瘟神过来。
物理课代表发卷子时手在发抖。
这次随堂测的最后一题是他熬夜整理的竞赛题，此刻却在新转学生的卷面上看到了三种解法。
最离谱的是选择题故意填错的三道，连错误选项都透着挑衅。
全选了物理老师上课强调过的典型错项。
"最后大题。
"陈梓睿突然开口，笔尖悬在吴滐瑜的解题过程上方，"你用洛伦兹力积分的方式……""比你的动能定理快0.5步。
"吴滐瑜枕着胳膊侧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要学吗？
叫声爸爸就教你。
"前排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谁不知道陈梓睿是物理竞赛省队王牌，去年就收到了清华的橄榄枝。
此刻他却真的低下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勾画，"这里为什么取极坐标？
"吴滐瑜突然伸手覆住他握笔的手，带着他在纸上画出螺旋线。
，"因为带电粒子的初速度方向与磁场存在夹角啊……"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陈梓睿手背青筋突起，笔尖"啪"地划破纸张。
午休铃解救了这个极其危险的姿势。
吴滐瑜哼着歌往小卖部走，没看见身后陈梓睿把那张破了的草稿纸仔细折好，夹进了从不让人碰的黑色笔记本。
……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时，关于这位新转学生的传闻己经更新到第八个版本。
最离奇的说法是他带着十个保镖来报到。
而……真实情况是他正在调戏着他们的年级第一。
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时，转学生的传闻更新到第八版。
最离奇的说法带着十个保镖报到，而真相是他正在调戏年级第一。
"开学第一节课就敢睡觉？
""有考满分的资本啊～"吴滐瑜转着碳素笔，袖口随动作滑落，腕间医用胶带在夕阳下反光。
陈梓睿瞳孔骤缩，笔尖在卷子上洇出墨点。
……晚自习结束时，吴滐瑜跟着陈梓睿走向宿舍楼。
夜风掀起他衬衫下摆，露出腰间棕色药盒——劳拉西泮的字母缩写一闪而过。
"你住306？
巧了。
"他在楼梯转角拦住陈梓睿，月光从窗口倾泻而下，将两人影子拉长在斑驳墙面上，"可能是......"尾音消融在突然贴近的距离里。
陈梓睿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消防栓。
吴滐瑜指尖擦过他耳垂，取下片梧桐叶，"陈同学紧张什么？
"宿舍里，厕所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吴滐瑜唇角笑意骤然消失。
他踉跄扑向洗手台，颤抖着拧开药瓶，蓝色药片滚落掌心。
镜中倒映着手腕层层叠叠的旧疤，最新那道还泛着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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