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早的李氏也不消停!
非要把人嗟磨死吗?”
讲这话的是坐在自家门口磨镰刀的王行,他家正挨着沈家。
“可不是吗,唉,到底不是亲娘,不会心疼。”
王行他婆娘赵桂花麻利地烧火做饭,手上动作不停,家里十多亩麦子等着抢收,一点儿都耽误不得。
此时,与王家一墙之隔的沈家——“赔钱货,谁让你偷吃家里的鸡蛋了,那是给你吃的吗,啊!”
“要不是庄稼还没收完,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饿死鬼托生的,呸!”
沈玉抬起头,嘴唇喏嚅了几下,东西不是他拿的。
“呦呵,还敢犟嘴,瞅什么瞅,和你那个死阿爹一个死样。”
沈李氏咬牙切齿的拿着手里带短刺的木条又抽了几下,“还不快滚去干活,今天干不完你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这李氏在这附近也算是一个名人了。
亲娘去的早,她爹给他们兄妹几个找了个继母,大家都以为这兄妹几个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谁知道这李菊是个有本事的,继母收拾她不成,她反倒把继母给治的服服帖帖,不敢找他们几个的茬。
她蛮横泼辣,可那张嘴十分会说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足的会占便宜不吃亏。
沈玉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角站了起来,脸上晦涩难辨。
他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陈旧的布料经不起抽打,有的地方己经破成了一绺一绺的,露出来的皮肉高高肿起,不算细小的血痕浮于表面。
这刺木条打人很疼,刚抽上去像被刀剌了一样,过后便是一阵一阵的灼烧感。
伤口看着骇人,偏偏很快就会自己恢复。
走回房间看了一眼床上还睡着的小人儿,沈玉眸中这才有了一点笑意。
换了另外一身破得不那么严重的粗布麻衣,沈玉饭还没吃就拿起镰刀下地去了。
李氏就站在厨房门口,满脸横肉,盯着沈玉出了门才往屋里去。
“一大早的,真是晦气!”
麦子成熟的时候酷夏正至,烈日炎炎,中午的日头是能晒死人的,为了尽快收完麦子,村里人在鸡打鸣时便要收拾收拾往地里去了。
早上耽误了一会儿,沈玉这会儿走在路上看到的都是埋着头苦干的人。
“玉哥儿这是要去田里干活啊,真勤快。”
“哎呦,我家那个要是也这样勤快就好了。”
沈玉没接话,只一一问了好。
清晨凉风习习,身上的疼倒是减轻了几分。
“真是造孽啊,三天两头打,多好的一个孩子被糟蹋成这样,看看,瘦得风都能吹走了。”
“谁说不是呢,那沈大成也是心狠,任由那李氏胡作非为!”
“李菊那人没嫁过来都把沈家搅的鸡犬不宁,她进门了玉哥儿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身后婶子们的话慢慢听不清楚了,沈玉心里也没有多少波澜,这些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其实阿爹刚走的时候他就想跟着一起去了,可是阿爹不让,他还记得他阿爹临死前的交代。
昏暗的光线映衬着他阿爹灰败的脸色,这是一间窗子很小的杂物房,屋里堆满了各种农具闲置物,难为狭窄的空间角落还放了一张床。
说是床,其实也只是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躺在床上的孙遥脸面消瘦,颧骨隆起,眼珠突出,明显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沈玉跪坐在床边泣不成声,他的阿爹搭着他的手,“玉儿,阿爹对不住你!”
“阿爹也想,陪你走下去,可阿爹坚持,坚持不住了。”
说着说着抓紧了沈玉的手,“玉儿啊,答应阿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阿爹会在天上,守护,守护玉儿的——”阿爹离世那天他的父亲还待在别的女人旁边,对于生病的阿爹也毫不关心,他就这样带着痛苦遗憾离开了人间。
明明阿爹生前那么尽心尽力地伺候他阿父,可他阿父就是抛下了他们父子。
久而久之阿爹郁结于心,久病成疾,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己经来不及了。
阿爹走了还没几个月,他的阿父就急急忙忙将那李氏迎进了门。
大红灯笼高高挂,不合规矩他却也毫无办法。
他阿爹本来就是逃荒过来的,就算有亲人还在世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何谈给他做主呢?
自从那沈李氏进门,他就再没吃过一次饱饭,一次好饭。
后来沈小宝出生后他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沈小宝是个男孩,是他父亲期待己久的儿子。
他阿父高兴坏了,原来看到李氏苛待他,他还能稍微出口拦一下,后来只当看不见。
李氏嚣张的气焰日渐尘上,之后更是对他动辄打骂。
沈玉的生活就这样在交织的打骂中度过,大冬天上山找柴禾,在结冰的河面上洗衣服的事数不胜数。
家里的猪草鸡草也都要他来打,偶尔找的山货或是采的药草也都经常被李氏抢过去,落到他手里的寥寥无几。
在沈家,他的地位待遇甚至不如后院圈养的畜生,至少畜生不能打不能骂,还能不愁吃喝。
日子很难过,但想起来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沈玉浑身就又充满了力量。
沈乐安是上天可怜他,特意送给他的宝贝。
还记得那天刚下过雨,山里的蘑菇都冒了头,他背着背篓拿上干粮和水,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出门了。
菌子有很多都埋藏在枯树叶下,还得用树枝慢慢扒拉,不然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
捡着捡着他就在一棵树底下看到了一个孩子,明明他出来的不早,他前面有不少人从这条路走过,却都没有看到这个小孩。
小孩大概两岁多的样子,一口乳牙整整齐齐,坐在地上,看到他过来还咧开嘴笑了起来。
也不会说话,只咿咿呀呀张着手要抱抱,软软糯糯的一个小团子,看的他心都要化了。
他没忍住抱了起来,原以为是哪家父母粗心大意把孩子忘到了这里,可他仔细一看,这孩子粉雕玉琢,显然不是普通农户人家能养出来的。
可包裹孩子的布料也不贵重,只是稍微好一点的棉布。
看着这小孩他就心生欢喜,把孩子放在原地他又不放心,于是就在原地逗弄着孩子,怀着一丝希望等着小孩的父母来寻。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暮西斜,期间他还问附近的村民讨了热水泡了干粮糊糊给小孩喂下了,小孩也一首不哭不闹。
沈玉大概明白了,这孩子或许是被抛弃了,这么大了还不会开口说话。
他忍不住一阵心酸,把这孩子留在这里他做不到,跟着自己虽然受苦,但到底能活下去。
抱着孩子回家后他意料之中受到了许多打骂,村里也传出了很多闲言碎语,多难听的话都有人说,他不在乎。
他给孩子起名叫沈乐安,是希望他一生都快乐平安。
如今己经过去了两个月,小乐安没饿过肚子却也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害怕他营养不良,沈玉一边割着麦子,一边在想着怎么给乐宝找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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