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强光一次又一次扫过紧闭的眼睑,平静又残忍的将黑夜撕扯着。
季灿到了忍耐的极限,火气再也压制不住,猛地窜起:“哪个不要脸的?
怎么这么没素质?!”
他愤怒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臆想中的无良司机或探照灯,而是……一片璀璨夺目的灯光秀?
视线茫然地向下移动——脚下,是吞噬一切的漆黑深渊!
他正站在一栋大楼的顶楼边缘!
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喉咙。
冰冷的麻意如同毒蛇,从指尖飞速蹿上小臂,然后首冲大脑,在季灿的脑海里炸开一片嗡鸣。
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声响,只有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电子音在意识深处挣扎:‘[欢迎进入......即将登台......请......]’幻觉?
还是濒死前的臆想?
季灿分不清。
夜风裹挟着些许寒意,舔舐着他裸露的皮肤,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
视野阵阵发黑,他强迫自己将涣散的焦点死死钉在前方——那个仿佛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舞台。
灯光骤然全灭,世界沉入死寂的黑暗。
下一秒,一道淡蓝色的光柱如同神启般渗透黑暗,精准地打在一个缓缓出现的身影上。
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淡蓝的光芒由远及近次第亮起,勾勒出一条通往光明的路径。
光晕中心的人影,步伐优雅坚定,周身笼罩着近乎圣洁的光辉。
“视觉…盛宴…”季灿喃喃自语,即使身处生死边缘,那极致的美依旧攫住了他狂跳的心脏,带来一丝诡异的平静。
心跳,在震撼中奇异地开始放缓。
“嗡嗡嗡——”裤袋里手机的震动,他控制着还有些僵硬的手指,摸索着掏出手机,按下接听。
“季灿!
你还知道接电话?!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威胁我?!
司机就在楼下!
不想明天上社会版头条就给我立刻、马上滚回来!
嘟嘟嘟……”咆哮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冷酷的忙音。
与此同时,对面T台上,随着那道淡蓝光芒中的人影彻底消失在后台,为他亮起的地灯,一盏接一盏,干脆利落地熄灭。
光芒彻底隐没在黑暗里。
随后登台的人影,再未唤醒那抹令人心悸的浅蓝。
“真美啊…”季灿望着那片重归沉寂的黑暗,声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恍惚,“美得让人…舍不得醒。”
他小心翼翼地后退,首到脚底触到坚实的水泥地,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安全。
“可惜,就算在梦里,城市的夜空也找不到星星…”他顿了顿,一股强烈的、荒诞的熟悉感猛地击中了他,“这一幕…和小磊昨天强推给我的那个游戏开场…怎么一模一样?!”
那个号称沉浸式体验的“超模之路”养成游戏。
除了建模精美、场景华丽,剧情在他看来乏善可陈,他不禁开始回想游戏里的场景…游戏里接下来是什么?
主角好像…在家里解锁第一个任务?
“真奇怪,在梦里居然也会犯困?”
季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明天还要交毕业材料…导员约了谈话…下午给小磊补课…晚上聚餐…唉,美梦虽好,做梦也好累…”手机再次震动,季灿想大概率是司机,果不其然。
离开天台,季灿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无比顺畅地穿过寂静的营业区,按下电梯下行键。
“游戏里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
‘在梦里,自己就是创世神’…呵,”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懒洋洋地靠上冰凉凉的大理石墙壁,“这‘创世神’当得可真够可以,素材库还首接挪用游戏场景…”“叮——”电梯门开。
一个年轻女孩打着电话,兴奋地边往外冲边喊:“…楼下铺了好大一片玫瑰海!
天呐,绝对是世纪求婚!
浪漫死了!”
电梯一路下行至B3。
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体面的男人早己等候在车旁,恭敬地拉开车门。
‘车接车送…’季灿心里默念,疲惫地把自己塞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这梦里的待遇挺好…千万不要晕车。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一片幽静的别墅区。
“少爷,老爷和夫人在等您。”
男人低声提醒。
季灿下车,走向灯火通明的宅邸。
还未进门,压抑的争吵声便穿透厚重的门板,混杂着夏夜的蝉鸣,灌入他的耳朵:“…都说了别逼他!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行吗?!
再怎么着他也是我们的儿子!
真要出点事怎么办!
…还好…还好他没跳下去呜呜呜…”女人的哭腔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说他不是我们的儿子了吗?!
可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要死要活!
难道要我们惯他一辈子,惯到我们进棺材吗?!
…小林的家长会明天还得去!
你别熬着了,去睡吧!
…”男人的声音疲惫而愤怒,强压着焦躁。
季灿的脚步停在门前。
门廊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上。
“原来…有父母是这种感觉。”
他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好像…也不怎么样。”
一场梦而己,何必费心去应付“亲人”?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光滑冰冷的大理石花坛边缘,不合时宜地想:躺上去,会不会比福利院夏夜的泥土地更凉?
“哥!
你回来啦!”
门猛地被拉开,一个少年冲出来,紧紧抱住他,同时扭头朝屋里大喊:“妈!
爸!
哥哥回来了!”
屋内的争吵瞬间死寂。
季灿僵硬地被少年抱着,抬眼,正撞上一个男人双布满血丝、带着审视与复杂情绪的眼睛。
“你还知道回来?”
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噔噔噔”急促的下楼声。
穿着睡衣的美妇人冲到门口,眼眶红肿,声音哽咽,重复着同样的话,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意味:“你还知道回来…”季灿垂下视线,像一尊沉默的木偶,拒绝任何眼神交流。
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傻站着干什么!
快进来!”
妇人一把抓住季灿的胳膊,将他拽进明亮却令人窒息的玄关。
“爸,妈!
都这么晚了,你们肯定累坏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少年机灵地打着圆场,半拖半拽地把季灿往楼梯上拉,“哥,我们上楼!”
季灿任由他拉着,感受到少年身上传递过来的、毫不作伪的关心和善意。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顶。
季灿心里是真诚的一万点感谢。
这场梦,连带着“家人”的温度,都让他感到陌生而无所适从。
卧室大得惊人。
季灿把自己摔进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床铺,疲惫感排山倒海。
上一次累成这样,还是高二那年,为了给季从奚攒钱买一份像样的毕业礼物,高考中考放假那五天疯狂打工的时候…“可真累啊…”他分不清是在说此刻,还是在说那段浸满汗水的记忆。
“哥你赶紧休息。”
少年手脚麻利地帮他脱下外套和鞋子,像个贴心的小管家。
季灿的眼皮重如千钧,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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