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清晨的艾瑟尔外语中学着层冷银色,刷卡机"滴"的一声,秋未里攥着缴费单的手沁出汗。
走廊两侧的玻璃幕墙映出无数个她——宽大的校服像偷穿的大人衣服,帆布包边角磨得起球,与擦身而过那些烫着卷发、踩着小皮鞋的女生格格不入。
"同学,按身高排队。
"教导主任的哨声刺破空气。
秋未里慌忙往队伍末尾跑,却在转身时撞进一片白茉莉香里。
穿格纹百褶裙的女生后退半步,珍珠发夹在晨光里晃了晃:"没事吧?
"不等她回答,女生己经指着第三排空位:"那边还有位置,一起?
"队伍里突然传来窸窣私语。
秋未里偷瞄,前排三个女生正用手机镜头对着这边,美甲在屏幕上划出刺目的光。
"听说这次扩招了不少摇号的学生。
"其中戴贝雷帽的女生故意抬高声音,"不知道月考能不能撑过平均分线。
""要试试这个吗?
"薄荷糖的凉意突然贴到掌心。
扎低马尾的女生把糖纸折成小船形状,"我叫陶椿琪,之前军训时总有人晕倒,我爸就给我塞了一书包糖。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背后的议论。
秋未里看见她校服口袋露出半截素描本,边缘画着歪歪扭扭的卡通小人。
教导主任开始核对名单时,陶椿琪突然凑近她耳边:"别盯着地面,看我后脑勺。
"她的马尾辫随着说话轻轻扫过秋未里的锁骨,"你数我发圈上的小珠子,数到第三圈就不紧张了。
"秋未里依言望去,才发现珍珠发圈里藏着颗银色小星星,在晨雾里忽明忽暗。
队伍开始挪动时,陶椿琪自然地接过她的帆布包:"我帮你拿,新书包带子容易勒肩膀。
"这个动作太过随意,反倒让秋未里愣住——在这所连呼吸都带着竞争气息的学校里,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放慢脚步,把善意折成最妥帖的形状。
秋未里在心中暗想“这群人不仅学习好,还长得这么漂亮。”
一股自卑像一阵暗流将她再次拉入不敢抬头的世界。
进入新班级查看分班考试的排名。
不出意外,从这下面往上看,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名字——学号38号,班级却只有40人。
秋未里当然明白,像她这种从普通公立初中上来的孩子排到这个名次非常正常,她不由地想到这学校她到底能待多久?
再向下看去,40号——葛屿风,“这多帅的名字呀,不知道真人长什么样子。”
“新生请注意,跟随班级导览员熟悉校园。”
教导主任的英式英语在艾瑟尔国际外语中学的广播里流转,秋未里攥着烫金入学手册,跟着人群穿过镶嵌着世界地图马赛克的穹顶大厅。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落,将拉丁文校训“Per Ardua Ad Alta”(循此苦旅,以抵群星)染成流动的碎金。
穿过标着“剑桥国际课程中心”的长廊时,头顶的吊灯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水晶坠子在摇晃中折射出扭曲的光斑。
秋未里脚下一滑,险些被地面翘起的大理石绊倒——缝隙里卡着半截粉笔头,旁边还沾着褐色的水渍。
“小心!
这层楼的电路上周就报修了。”
陶椿琪眼疾手快扶住她,珍珠发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闪了闪,“说是要等德国进口零件,结果总务处把钱挪去翻新校门口的喷泉了。”
她压低声音,指着走廊尽头锈迹斑斑的消防栓,“去年校庆剪彩的鎏金雕塑,比整个实验室的显微镜加起来都贵。”
推开生物实验室的门,福尔马林的气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秋未里盯着显微镜上缺角的载物台,玻璃片槽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褐色痕迹。
导览员的解说词卡在喉咙里:“这些...这些设备都是按国际标准配置的。”
后排传来压抑的嗤笑,有女生用日语嘀咕:“明明是二手市场淘来的淘汰货。”
天台铁门的铁锈蹭脏了秋未里的校服袖口。
她望着远处崭新的国际交流中心,落地玻璃幕墙倒映着蓝天白云,而脚下的地砖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排水口还堵着去年的银杏叶。
风掠过生锈的旗杆,将教导主任“世界一流学府”的承诺吹成破碎的泡沫,却也让她看清:这所镀着金边的学校,内里早己爬满需要修补的裂缝。
再看看这个学校的日程表安排,简首“惨绝人寰”,秋未里从没有在招生宣传或其他老师口中听过任何关于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再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实践出真知”。
站在天台上,银灰色的天空似乎快要落下他能积蓄己久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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