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指在寒风里蜷成了冻红的虾米,指尖刚触到超市后门垃圾桶里那袋临期面包,就被塑料包装的冰碴子刺得一缩。
城东的废品站向来是这样,冬天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连垃圾桶里的面包都带着股寒气。
他把面包揣进怀里,那里有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衣,是废品站王老板上个月淘汰的,虽然破了几个洞,好歹能挡点风。
怀里的温度慢慢渗进面包袋,林野蹲在废品站角落的破纸箱旁,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咬下一口。
干硬的面包渣卡在喉咙里,他咳了两声,眼角却莫名发热。
上周这个时候,养母还在这儿帮他暖手。
也是这么冷的天,养母从菜市场捡了些别人不要的烂菜叶,熬了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还偷偷藏了个热乎的红薯,塞到他手里时,自己的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
“小野,等开春了,咱去捡点废铁,攒够钱给你买双棉鞋。”
 养母的声音还在耳边绕,可现在,只有冷风灌进耳朵里,嗡嗡作响。
林野嚼着面包,把剩下的半块仔细包好,他想留着,说不定晚上能梦见养母,到时候给她也尝尝。
收拾好今天捡的几个塑料瓶,林野背上那个磨破了底的帆布包,往常待的桥洞走。
这条路他走了快半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过了第三个红绿灯,拐进那条满是油污的小巷,再往前走五十米,就是能挡风的桥洞。
还记得之前的那天刚走到巷口,他就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挣扎,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林野的脚步顿住了。
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警惕,毕竟是捡废品长大的,知道哪里藏着小混混,哪里能捡到值钱的东西,也知道什么声音意味着危险。
他把帆布包往身后一藏,贴着墙根,慢慢往巷子里挪。
巷子里没灯,只有头顶路灯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林野眯着眼睛,看清了那两个影子,一个穿着黑色的风衣,身形很高,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另一个, 那个穿着灰蓝色旧外套的背影,怎么看都像养母!
“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穿黑风衣的人声音很低,像冰碴子砸在地上,“别逼我动手。”
养母的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股硬气:“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就算知道,也不会给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风衣的人抬手的瞬间,林野看见一道寒光闪过,是刀!
他想喊,想冲上去,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脚也像灌了铅,挪不动半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捅进养母的胸口,看着养母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去,看着黑风衣的人蹲下身,似乎在翻找什么。
血。
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溅到了林野的手背上。
他的手早就冻裂了,伤口还没愈合,被血一烫,疼得他猛地一哆嗦。
黑风衣的人似乎没发现巷口的他,翻了养母的口袋,又扯了扯她的衣角,最后骂了句 “该死的”,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子。
首到那道黑色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街角,林野才像脱了力似的,瘫坐在地上。
他爬过去,抱住养母的身体,还是热的,可胸口的血还在往外流,染红了他的旧棉衣。
“娘, 娘!”
 林野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砸在养母的脸上,“你醒醒, 你不是说要给我买棉鞋吗?
你别睡啊!”
养母的眼睛微微睁着,似乎想说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手慢慢抬起来,攥着林野的手腕,另一只手往怀里摸了摸,塞过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缝着龙纹的布包,布料磨得发亮,是养母一首带在身上的那个。
塞完布包,养母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也彻底闭上了。
林野抱着养母的尸体,哭到喉咙发哑,哭到胸口发闷,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觉得自己像被人扔进了冰窖,连骨髓都在发冷,他唯一的亲人,没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林野的手无意间碰到了那个布包。
布包的拉链没拉严,里面掉出来一个东西,落在他的腿上。
是个铜铃。
比拇指大不了多少,表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颜色是暗沉的铜绿色,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林野之前从没见过这个铜铃,不知道养母什么时候藏在布包里的。
他刚想把铜铃捡起来塞回布包,铜铃突然 “嗡” 地一下,震动起来。
林野吓了一跳,手猛地缩了回去。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下一秒,铜铃又震动了一下,这次的震动更明显,甚至带着微弱的热度,传到了他的腿上。
巷子里的风更冷了,林野抱着养母冰冷的身体,看着腿上那个还在震动的铜铃,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这铜铃,怎么会动?
他不敢再碰,可铜铃像是有生命似的,震动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发出了细微的 “嗡嗡” 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野的心跳得飞快,他不知道这铜铃是什么,也不知道养母为什么要把它藏在布包里。
但他隐隐觉得,这个铜铃,还有养母的死,可能都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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