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大观园,蝉鸣声声,池中荷花初绽,粉白的花瓣上凝着晶莹的露珠。
李纨早早便命人在稻香村的葡萄架下摆开桌椅,竹席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汝窑茶盏、青铜酒爵,还有几盘新鲜的莲蓬与菱角。
青竹帘外,丫鬟们穿梭往来,将刚从井中湃过的酸梅汤、绿豆糕端上案几。
"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李纨挥着湘妃竹扇迎上前,鬓边的茉莉花随着动作轻颤,"今日本该做东设宴,只是天气燥热,咱们便以茶酒代宴,吟诗作赋,倒也风雅。
"话音未落,王熙凤扶着翠色纱帐款步而入,身后丫鬟抬着两个朱漆食盒:"大嫂子可别藏私,我特意让厨房做了糟鹅掌、水晶肴肉,配酒最是妙极!
"众人落座时,妙玉的小徒弟忽然送来一个素白锦盒。
打开竟是两个成窑小盖碗,内盛浅碧色茶汤,还附着一张洒金笺:"雨前龙井,雪水烹之,聊佐清欢。
"林黛玉指尖轻抚过茶碗上的缠枝莲纹,想起前日在栊翠庵吃茶的光景,茶香似乎还萦绕在唇齿间。
"既如此,咱们便先品茶,再饮酒,最后以茶酒为题作诗!
"李纨敲了敲檀木镇纸,"我先来抛砖引玉——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话音刚落,史湘云便挽起袖口,抓起酒爵斟满绍兴黄酒:"大嫂子这是东坡先生的句子,不算!
看我的——醉卧花间君莫笑,茶香未散酒先消!
""好个茶香未散酒先消!
"宝玉拍手叫好,却见薛宝钗轻摇团扇,浅笑道:"云丫头这诗虽妙,却少了些含蓄。
依我看,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
茶鼎声中夜未央更有意境。
"她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与案上的茶烟相映成趣。
王熙凤突然将酒爵重重一放:"你们这些酸文人,说来说去都是古人的句子!
我虽不会作诗,倒也知道茶是解渴汤,酒是色媒人,这才是大实话!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作一团,连平素端庄的李纨都笑得首不起腰。
嬉闹间,丫鬟们己将笔墨纸砚备好。
宝玉挽起袖子,正欲挥毫,忽见林黛玉倚着竹椅,指尖转着一支湖笔,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思绪。
他鬼使神差地放下笔,悄悄挪到她身边:"林妹妹可有了佳句?
""急什么?
"黛玉将笔蘸满墨汁,"宝哥哥不是说暹罗茶能激发诗兴?
怎么这会儿倒没了灵感?
"话音未落,笔尖己落在洒金宣上:"茶烟散作千山雾,酒气凝成万点星。
醉问嫦娥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清。
"宝玉盯着墨迹未干的诗句,只觉心口发烫。
还未及开口,探春己高声念道:"好一个醉问嫦娥何所有!
既有茶香,又含酒韵,连嫦娥都要献酒助兴了!
"众人纷纷围拢,赞叹声此起彼伏。
酒过三巡,不知谁提议行酒令。
王熙凤掏出个象牙牌,狡黠一笑:"咱们就玩个新鲜的,抽到什么牌,便以牌面作诗,作不出的罚三大碗!
"第一个抽到牌的是史湘云,只见她晃着脑袋念道:"左边长三两点明,好似双星伴月行。
右边么西真有趣,酒旗斜插杏花亭。
"念罢,仰头饮尽一杯酒,豪迈模样惹得众人喝彩。
轮到宝玉时,他抽到一张"天牌"。
抓耳挠腮半晌,突然灵机一动:"天牌六六正团圆,好似茶酒共婵娟。
若得林妹妹同饮此,不羡鸳鸯不羡仙!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林黛玉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抓起团扇便要打他。
暮色渐浓时,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
李纨望着满地狼藉的酒杯茶盏,笑着摇头:"今日这场诗社,倒比往日热闹十倍。
"她命丫鬟收拾残局,又取出几盒醒酒汤分给众人。
宝玉扶着醉醺醺的史湘云往怡红院走,嘴里还嘟囔着:"明日还要办诗社......我要酿桃花酒,让林妹妹尝尝......"月光洒在石板路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远处的潇湘馆里,林黛玉正就着烛火研墨,准备将今日的诗句誊抄成册,墨香与茶香交织,在夜风中缓缓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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