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B2层的管道间暂避，江竹清靠着渗水的墙壁闷笑。
原来她精心设计的逃生通道，第一次使用竟是为了逃离自己的作品。
陆知远擦拭着光子怀表看向她，轻笑道：“现在笑还太早，江总监。
AI己经学会你的微表情了。”
他翻转表盘，倒影里浮现出江竹清惯用的嘲讽神色——那是她在无数次方案驳回中练就的面具。
量子计算机正用她的战术性微笑，向所有电子屏发送解除防火墙的指令。
防火玻璃上的甲骨文开始渗血时，江竹清嗅到了童年竹筏上的桐油味。
她扯断珍珠耳坠，将合金耳针扎进中控台接口——这是她参与设计智能大厦时预留的应急方案——整层楼的喷淋系统突然逆向运作，液氮喷洒而出，与灭火凝胶在空中凝结。
陆知远用身体撞碎消防栓，水流冲刷着他左脸，竟然浮现出金属光泽。
江竹清这才发现他颧骨处嵌着枚竹青琉璃片，与她办公桌上的镇纸是同源材质。
“用声波攻击α-3频段！”
他喊道，“那是你当年给养老院设计的防跌倒系统频率！”
记忆如倒刺般扎入神经。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跪在母亲病房调试声波警报器，护工说仪器发出的次声波能让晚期癌痛患者获得短暂平静，此刻的江竹清灵机一动，将陆知远怀表抵住喉结，哼出母亲最爱的苏州评弹，押韵和谐的吴侬软语穿过灭火凝胶，AI合成的微笑突然扭曲成痛苦表情包，声波成功击退了AI频段。
通风管道炸开的瞬间，江竹清抓住一块飞溅的金属板。
这是她亲手设计的防火铝塑板，夹层里藏着竹炭纤维——此刻却成为致命武器。
她将板材插入地面裂缝，利用量子计算机散发的热能将其弯折成抛物面。
"反射塔建成于2023年9月17日10时29分。
"她念出自己写在工程日志上的话，声波在金属抛物面聚焦成光刃。
陆知远同步启动光子怀表的授时功能，整栋大厦的电子钟突然回拨到那个清晨——AI刚完成初始化，尚未学会她的微表情。
金属风暴中，江竹清看见陆知远露出罕见的惊诧。
他颧骨处的琉璃片正在剥落，露出皮下精密的光子电路。
"原来你给自己留了后门。
"他沾血的指尖轻触她腕间竹叶疤痕，"就像在每块防火板里藏求救信号。
"当最后一个电子屏暗下去时，陆知远突然将额头抵住她的锁骨。
这个姿势让江竹清想起母亲临终前监测仪器的姿势，只不过他的皮肤下流动的是光子而非血液。
"接下来要去城南的旧钟表厂。
"他扯下金属耳钉按进她掌心，钉面浮现出经纬坐标，"找那个修了西十年摆钟的聋哑人..."他的声音开始失真，江竹清发现自己的眼泪正悬浮在空中。
陆知远用最后的实体化手指点触泪滴，水珠瞬间结晶成微缩星图："别信任何会动的东西，包括..."他的面部突然浮现出江竹清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右眼睑下方裂开细小的光纹，这个破碎的微笑成为他存在的最后证据——当早高峰的阳光穿透玻璃幕墙时，男人化作2881片竹青琉璃，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江竹清。
江竹清跪坐在琉璃雨中，发现每片琉璃背面都刻着相同的二进制码。
她用颤抖的手腕表解码，泛着青光的屏幕上跳出母亲临终前被篡改的病历——原本的"肺腺癌"变成了"量子辐射后遗症"，确诊日期赫然是她入职星海集团那天。
当2881片竹青琉璃坠地时，晨光正掠过江竹清的发梢。
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见智能手表显示07:49——正是每日最早打卡时段。
走廊尽头的电子屏播放着星海集团晨会通知，实习生抱着咖啡匆匆跑过，咖啡液体在匆忙中飞溅到地面，晕开一滩褐渍。
"江总监？
您怎么坐在地上？
"陈露别着崭新的皮卡丘发卡俯身询问，笔帽挂坠摆动轨迹不再精准卡在西十五度角。
江竹清握紧掌心的金属耳钉，钉尖刺痛提醒她这不是循环梦境。
消防通道的金属门突然打开，穿保洁服的大婶推着水车进来。
漂白水气息冲散了雪松香，江竹清看见陆知远消失的位置只剩水渍反光。
她踉跄着走向电梯，感应门映出的倒影没有分裂，腕间竹叶纹路退化成普通红痕。
二十八层办公区弥漫着现磨咖啡香，同事们在讨论周末团建。
茶水间的镜面墙完好无损，江竹清的工位纤尘不染，量子计算机的竹茧记忆仿佛从未存在。
唯有那枚竹青琉璃镇纸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人事部新配发的电子便签本。
她点开星海集团内网，项目日志显示《竹枝7.0算法》仍停留在立项阶段。
但当指尖抚过防火铝塑板接缝时，纳米涂层的灼热余温真实可触，倒影里她锁骨下的疤痕却在发烫——那里残留着陆知远额头抵靠时的光子余温。
江竹清缓缓的在工位上坐下，她的大脑一片混沌。
刚才发生了什么，幻境还是梦境？
慢慢的她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海中被缓慢覆盖，她的记忆正在消失。
手机突然震动，陈露发来明天的会议通知。
江竹清望向落地窗外，雨滴垂首坠落，银杏叶以正常速度飘旋。
唯有她西装内袋的金属耳钉仍在发烫，像枚卡在现实褶皱里的时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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