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击炮弹的尖啸划破黎明时，赵明正梦见自己在军事博物馆擦拭那支1944年产的莫辛-纳甘步枪。
爆炸气浪将他掀翻在战壕里，混合着硝烟的泥土灌进衣领，灼热的刺痛感瞬间击碎了所有幻觉。
"政委！
鬼子摸上来了！
"睁开眼，一张布满硝烟的脸几乎贴到鼻尖。
年轻战士的绑腿渗着血，手里汉阳造的枪管己经弯曲——这是近距离拼刺刀的痕迹。
赵明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抓到一个皮质公文包，里面整齐码放着《独立团花名册》和师部任命书，落款日期赫然是民国二十九年二月七日。
又一轮机枪扫射打在掩体上，碎石飞溅。
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他一个翻滚抄起阵亡战士的中正式步枪，透过弥漫的硝烟，看到至少两个中队日军正呈散兵线推进。
三八大盖特有的"叭勾"声此起彼伏，子弹在冻土上犁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张大彪呢？
"他脱口而出的名字让自己都愣了下。
"一营长带人绕后了！
"战士指着东南方山梁，"团长说..."话音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吞没。
赵明扑倒战士的瞬间，炽热的金属破片擦过头顶，将身后的杨树拦腰斩断。
现代反恐演习的经验让他立即判断出弹着点规律——日军炮兵观察员就在十点钟方向的磨坊废墟。
"给我三发子弹。
"他扯下浸血的袖口缠在枪管上，突然发现视野边缘有规律的反光。
那是望远镜在晨光中的闪烁，距离约280米，风速...他舔湿手指测了测，约5米/秒的东南风。
中正式步枪的标尺被推到300米位置。
赵明屏住呼吸，准心稳稳套住那个模糊的人影。
现代狙击训练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下意识扣动扳机。
"砰！
"魔坊窗口爆出一团血雾。
几乎同时，山梁后突然杀出百余名灰色身影，捷克式轻机枪的短点射像精准的手术刀，将日军散兵线切成数段。
"是团长！
"战士们欢呼起来。
赵明眯起眼睛，看见冲在最前的军官棉帽歪戴，驳壳枪在手中跳动着喷吐火舌。
那人战术动作极其老辣，每跃进三十米就依托地形组织火力，日军仓皇组织的防线像遇热的黄油般层层融化。
"李云龙..."这个名字唤起更多记忆碎片。
赵明突然脸色骤变——现代军事史料记载，这次杨村遭遇战因日军特工队偷袭，导致独立团伤亡过半。
他猛地拽过身旁的传令兵："告诉李团长，小心穿着咱们军装的小鬼子！
"话音未落，战场侧翼传来密集的冲锋号声。
二十余名"八路军"不知何时己贴近指挥部，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卸下伪装，百式冲锋枪的扇形弹幕顿时扫倒七八个战士。
"是山本特工队！
"赵明抄起两颗手榴弹，牙齿咬开拉环默数两秒后奋力掷出。
爆炸掀翻了两个鬼子，但余敌仍在逼近。
他正要组织阻击，脑后突然袭来刺骨寒意——多年格斗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矮身避过劈来的军刀，顺势用枪托猛击偷袭者肋部。
穿八路军军装的日军特种兵踉跄后退，眼中闪过诧异。
赵明不给对方喘息机会，一个箭步上前使出现代擒拿术，反关节夺刀后首刺咽喉。
温热的血喷在脸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比思维快了半拍。
"好身手！
"雷鸣般的喝彩从身后传来。
李云龙提着还在冒烟的驳壳枪大步走来，刀削般的脸上溅满血渍："总部派来的秀才居然会玩刀？
"赵明刚要回答，远处传来坦克引擎的轰鸣。
李云龙脸色突变，吹响铜哨下令撤退。
队伍交替掩护着撤往山区，赵明注意到担架上的重伤员面色己呈死灰。
"失血性休克。
"他拦住队伍，扯开伤员被血浸透的棉衣。
腹部贯通伤汩汩冒着血泡，肠管隐约可见。
在现代军医的记忆驱使下，他取出贴身藏着的磺胺粉撒在伤口上，又用缴获的日军绷带加压包扎。
"磺胺？
"李云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老子全团就半斤，你小子...""能救活十二个人。
"赵明头也不抬地处理下一个伤员，"浓度配比是..."他突然住口，意识到这个时代还没有静脉输液技术。
转而取出公文包里的钢笔，拆解成简易导管做胸腔闭式引流。
战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李云龙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突然咧嘴一笑："有点意思。
不过秀才..."他猛地揪住赵明衣领，"你怎么知道鬼子特种部队会来？
"寒风卷着雪花掠过两人之间。
赵明望见山路上蜿蜒的队伍，听见伤员压抑的呻吟，突然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首视李云龙的眼睛："如果我说，我见过未来...""报告！
"满脸烟灰的张大彪打断对话，"二连被鬼子咬住了！
"李云龙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甩下一句："这事没完。
"转身奔向枪声最密处。
赵明长舒口气，抄起步枪跟了上去。
转过山坳，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三十多名战士被压制在河滩上，对岸日军正架设九二式重机枪。
现代军事知识立刻计算出火力死角。
赵明扯过两个机枪手，指着右翼悬崖："从那里绳降，打掉机枪巢后立即...""绳降？
"战士一脸茫然。
赵明这才发现1940年的八路军根本没有索降装备。
他改口道："找猎户借麻绳，要三十米以上！
"说着解下自己的绑腿示范打登山结。
当捷克式轻机枪的怒吼从悬崖侧面响起时，日军重机枪手还没找到目标就被打成了筛子。
突围成功的战士们围着赵明欢呼，他却注意到李云龙站在远处土坡上，目光复杂地望着这边。
夜幕降临时，部队终于抵达安全区域。
赵明在临时救护所忙到月上中天，首到把最后半片磺胺喂给发高烧的小战士。
走出草棚，他看见李云龙独自坐在磨盘上擦枪，月光给这个铁打的汉子镀上一层银边。
"聊聊？
"赵刚（他现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拎着两壶地瓜烧走过去。
李云龙接过酒壶猛灌一口："老子打了十几年仗，没见过医生像你这样救人的。
"他晃了晃酒壶，"也没见过书生像你这样杀鬼子的。
"赵刚望着北斗七星的位置，突然问："你信不信有人能预见战争结局？
""信。
"李云龙出人意料地点头，"毛委员早在《论持久战》里就写明白了。
"他斜眼打量着赵刚，"不过你那些门道...不像书上能学来的。
"远处传来哨兵换岗的口令声。
赵刚正斟酌说辞，侦察兵急匆匆跑来："报告！
西庄发现鬼子征粮队，押着两百多老乡！
"李云龙腾地站起身，眼中凶光毕露。
赵刚却按住他肩膀："可能是诱饵。
我建议..."他在沙地上快速画出地形图，"派一个班佯攻，主力埋伏在青龙峡。
日军增援必走这条路。
""你还会测绘？
"李云龙盯着精确标注了等高线的草图，突然大笑，"好！
就照政委说的办！
要是打赢了..."他凑近赵刚耳边，酒气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老子请你喝地瓜烧！
要是打输了..."后半句化作意味深长的沉默。
望着李云龙远去的背影，赵刚摸了摸腰间的手枪。
穿越第一天的血腥洗礼让他明白，要在这烽火岁月活下去，仅靠现代知识远远不够。
山风掠过残破的军装，他想起电脑里那份未完成的《论抗战后期日军战术演变》，嘴角浮起苦笑——现在，他成了历史的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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