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荣山上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章莪殿的琉璃瓦在火光中折射出妖异的色彩。
辰荣云桑紧紧攥着辰荣云浅的手腕。
“妹妹,你快走,洪卿会护着你离开。”
云桑的声音裹挟着硝烟的味道。
云浅拼命摇头,“不,姐姐,我走了,你呢?”
她仰起脸,少女的面庞本该如三月桃花般娇嫩,此刻却被烟灰和泪痕染得斑驳。
“父王死了,炎灷、赤宸也死了,我辰荣败了...”“你快走!”
殿外传来兵戈相接的脆响,西炎士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云浅反手抓住云桑染血的衣袖,指尖沾上尚带余温的血迹,“要死就死在一处——”“糊涂!”
云桑突然扬手,却在掌风触及妹妹面颊前硬生生停住。
云桑颤抖着收手,下一瞬,云浅看见她指尖流转的幽蓝光芒——那是辰荣王族的上古神器,忘川引。
光芒如游蛇般钻入她的心口,一朵彼岸花形状的印记正在额下浮现。
辰荣彼岸,花开忘川。
云桑将灵力注入,花朵变化为了若木花的模样。
“小王姬,请快随臣走!
西炎军打过来了!”
洪江浑身是血地冲进内殿,铁甲上插着三支羽箭。
云浅挣开洪江的手扑向姐姐:“一起走吧!”
她拽住云桑的佩玉穗子,“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归墟的鲛人...”“听话。”
云桑掰开她的手指,穗绳在拉扯间寸寸断裂,她解下自己的月白披风裹住云浅,将一顶素纱帷帽严严实实罩住她的面容。
“等春来...若你看见桃树开花,或许...”“不,姐姐!”
“洪卿,快将浅浅带走。”
“是!”
洪江几乎是挟着云浅往外冲。
在殿门拐角处,云浅最后回头,看见云桑站在熊熊燃烧的帷幔前,手中长剑泛起青光。
云桑的嘴唇开合,隔着爆裂的火星传来最后的嘱咐:“忘川引会封印你的记忆...辰荣国破...鲜少有人见过你,姐姐只希望你可以做个普通人,平安的活着...”山道上的厮杀声盖过了余下的话语。
无数西炎士兵从西面八方涌来,洪江带着的数万余名辰荣死士很快折损过半。
在突围中,云浅被混乱的人流冲散。
她拼命奔跑,树枝划破裙裾,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栽倒在一条不知名的溪边。
再次醒来时,天光己经大亮。
云浅茫然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芦苇丛中。
她试图回想发生了什么,却只抓住零星的片段——火光、鲜血、姐姐染血的嘴角。
再往深处想,记忆越来越模糊不清。
溪水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约莫人族十一二岁的模样,额间一枚若木花印记艳得刺目。
她伸手触碰那印记,“我是谁?”
云浅轻声问,溪水沉默地流向远方。
三年后,皓翎寒风卷着雪粒子扑打在脸上,像细碎的针扎。
云浅把破旧的衣衫又裹紧了些,背靠着驿站的石墙蜷成一团。
驿站前突然热闹起来。
马蹄踏碎积雪的声音惊醒了半睡半醒的云浅,她看见一队黑甲侍卫簇拥着辆玄色马车停在门前。
车帘掀起时,露出张苍白的少年面孔。
“小夭!”
那少年突然冲出马车,吓得侍卫们慌忙跟上。
云浅还未来得及躲闪,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少年眼中的光亮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熄灭了,手指却仍紧紧攥着。
“你不是小夭。”
他声音很轻,像雪落在枯叶上。
云浅挣了挣,没挣脱。
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却仍盯着她额间的若木花印记看。
少年指尖在即将触到她额间印记时蓦然停住:“这若木花...是胎记?”
云浅偏头躲开,“与你何干?”
“我认识一个人...”他收回手,袖中暗香浮动,“也有这样类似的印记。”
少年忽然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狐毛领子还带着他的体温。
“你...”“殿下!”
侍卫急步上前,“这丫头来路不明——”“退下。”
少年声音骤冷,转脸看向云浅时却又柔了眉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方才在吃什么?”
“馒头。”
云浅把剩下的半块干粮藏到身后。
这是今早从集市上捡的,己经硬得像石头了。
馒头掉在了地上,雪粒溅上少年锦靴。
他竟弯腰拾起冻馍,轻轻拂去雪屑:“雪硌牙。”
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尝尝这个。”
蜜枣的甜香穿透油纸,云浅喉头微动,却后退半步:“为什么?”
“就当...”少年将油纸包放在两人之间的雪地上,“我认错人的赔礼。”
少年解下腰间玉佩递过来:“这个给你。”
玉佩在雪光中泛着温润的光,雕着精细的纹路,云浅没接。
“拿着。”
少年首接把玉佩塞进她手里,又解下钱袋,“这些也给你。”
沉甸甸的钱袋压得云浅手心发烫。
她抬头看着少年华贵的衣袍,他蹲下来与她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云浅张了张嘴。
“我...没有名字。”
少年望着她额间的若木,忽然说:“世人皆知情深不寿,缘浅难终。”
他手指轻轻拂过云浅眉间,“以后你就叫阿浅吧。”
“阿浅...”这名字像片雪花落在心头,转瞬融化成水。
“殿下!
该启程了!”
侍卫在远处催促。
少年站起身,大氅上积的雪簌簌落下。
阿浅看着他在雪地里倒退着走了几步,忽然喊道:“谢谢你!”
他笑了笑,转身走向皓翎王宫方向。
风雪很快模糊了他的背影,唯有掌心的玉佩还残留着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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