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
看路！
"班主任的惊呼在耳边炸响时己经来不及了。
我抱着一摞新教材转身的瞬间，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带着薄荷清香的怀抱。
课本哗啦啦散落一地，最上面的物理练习册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地拍在了对方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
"对不..."我抬头道歉的话戛然而止。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给面前的男生镀上一层金边。
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我。
那颗泪痣在右眼角下方，像是一滴永远落不下的眼泪——我立刻认出了这张脸，校门口光荣榜上的证件照就长这样，只是现在真人近在咫尺，冲击力强得让我呼吸一滞。
"陆、陆远学长..."身后有女生小声惊呼。
班主任王老师快步走过来："陆远你没事吧？
这是新转来的苏暖同学。
"她转向我，语气严厉，"还不快把书捡起来！
"我慌忙蹲下身，手指刚碰到一本数学课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抢先拾起了它。
陆远蹲在我对面，白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沾上了我钢笔漏出的墨迹，像朵绽开的蓝黑色小花。
"转学生？
"他声音很轻，只有我们俩能听见，"下次看路用眼睛，别用后脑勺。
"我涨红了脸，夺过他手里的书："对不起，我会赔你衬衫。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不必。
"转身时又丢下一句，"反正你也赔不起。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我咬着嘴唇把剩下的书摞好，指甲在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光荣榜上的年级第一，原来是个傲慢的讨厌鬼。
"好了，都回教室。
"王老师拍拍手，"苏暖，你跟我来。
"走进高二(3)班时，我感觉后背快被那些探究的目光烧穿了。
王老师敲了敲讲台："这是从江城一中转来的苏暖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
你的座位..."她环顾教室，目光停在唯一空着的位置上，"就坐陆远旁边吧。
"全班突然安静了一秒，接着爆发出一阵小声议论。
我顺着王老师指的方向看去，差点把怀里的书又摔了——靠窗倒数第二排，刚才走廊里那个白衬衫男生正支着下巴望向窗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我。
"老师，我能坐..."我刚想争取换座位，就被王老师打断。
"陆远是年级第一，你上学期期末物理才62分，正好让他帮你补补。
"她压低声音，"校长特意交代的，你爸..."我猛地抬头："我知道了。
"在全班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我走向那个死亡座位。
陆远的课桌干净得像是展览品，铅笔按照长度排列，课本边角对齐得能用尺子量。
相比之下，我的东西简首像是逃难来的——钢笔漏墨，笔记本卷边，书包带子还开线了。
"课本第三十八页。
"我刚坐下，就听见旁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今天讲动能定理。
"我手忙脚乱地翻书，发现他的书己经翻到那一页，页边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余光里，他修长的手指正转着一支黑色钢笔，袖口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
物理老师开始讲课，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总忍不住偷瞄旁边的人。
阳光穿过他细碎的刘海，在课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听课的样子专注得像在拆解宇宙奥秘，连眨眼的速度都比常人慢些。
"看够了吗？
"他突然转头，我猝不及防撞进他眼睛里，那片琥珀色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还是我脸上有解题公式？
""谁看你了！
"我压低声音，"我在看..."目光落在他课本上，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等等，老师现在讲的是三十九页的内容，你怎么还停在三十八页？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冷静面具出现裂缝。
但下一秒他就恢复了那种疏离的表情："预判老师讲课进度是基本能力。
"他翻过一页，淡淡道，"看来你连这种能力都没有。
"我气得把椅子往旁边挪了十厘米。
下课铃响，我立刻起身想逃离这个讨厌鬼，却被物理老师叫住："苏暖，来我办公室拿补习资料。
"转头时，我看见陆远正在笔记本上写什么，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啪地合上本子。
"远哥！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冲过来勾住陆远脖子，"老张让你去竞赛班..."他看见我，突然卡壳，"这位是...""撞坏我衬衫的人。
"陆远站起身，比我高出大半个头，"也是物理62分的转学生。
"眼镜男恍然大悟："哦！
就是那个靠关..."陆远突然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他立刻改口，"咳咳，我是学习委员陈浩，欢迎欢迎！
"我看着他们古怪的互动，心里升起疑云。
但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女生们围住了。
"你居然和陆远坐同桌！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拉着我去走廊，"全校女生梦寐以求的位置！
""那个自大狂？
"我翻个白眼，"免费送你们。
""天啊你居然叫他自大狂！
"几个女生倒吸冷气，"他可是建校以来第一个奥数物竞双料金牌，去年保送名额都放弃了，听说家里超级有钱，钢琴十级还会西国语言..."我回头从窗户望进去，陆远正被一群请教问题的同学围着。
他解题时微微蹙眉的样子确实好看，但想起他说"你赔不起"时的表情，我又一阵火大。
放学时下雨了，我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发呆。
突然有人碰了碰我肩膀，回头看见陆远撑着一把黑伞："顺路。
""不用。
"我往旁边躲，"我等人。
"他挑眉："等谁？
陈浩说全班都走光了。
"我正想编个名字，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陆远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近似笑容的表情："请你吃关东煮。
"见我瞪大眼睛，他补充道，"就当衬衫的赔偿。
"雨幕中，那把伞悄悄往我这边倾斜了些。
走过光荣榜时，我忽然注意到他的证件照下有一行小字："指导教师：苏明远"。
那是我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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