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扼住苏晚棠的咽喉。
她摘下乳胶手套,指腹还残留着尸体皮肤上的青灰色。
解剖台上躺着的男人,左胸口嵌着一枚刻有青龙纹的银子弹——这是滨海市黑道青龙会的处决标志。
“第七个了。”
实习法医小周递来记录板,声音发颤,“都是心脏贯穿伤,子弹型号一致。”
苏晚棠用镊子夹起子弹,金属反光映出她眼底的血丝。
作为市立医院最年轻的首席法医,她见过太多死亡,但最近一个月连续出现的青龙会标记尸体,让她后颈的寒毛始终竖着。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二下。
太平间的灯突然闪烁,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苏晚棠看见停尸柜的阴影里,有个男人正缓缓起身。
他穿黑色风衣,领口沾着血迹,苍白的脸在幽绿的灯光下泛着青灰。
苏晚棠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刀,指尖触到薄荷糖的棱角——那是她每晚解剖时必备的镇定物。
“苏法医,久仰。”
男人开口,声线像砂纸磨过金属,带着令人心悸的冷冽。
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狰狞的青龙刺青,“借尸体用用,得罪了。”
苏晚棠后退半步,手术刀“唰”地出鞘:“市局编号037尸体,未经允许不得移动。”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目光却死死锁住男人腰间鼓起的枪套。
男人轻笑,突然踉跄着扶住停尸柜。
苏晚棠这才注意到他左腹部洇开的血迹,以及额角细密的冷汗。
他伸手去摸风衣内袋,却有白色药瓶滚落地面,药片在瓷砖上西散开来。
“癫痫?”
她挑眉,手术刀却握紧了几分。
作为法医,她见过太多用疾病掩饰身份的罪犯。
男人靠着柜子滑坐在地,喉结滚动:“薄荷糖...给我。”
他的视线落在她口袋上,瞳孔因痛楚缩成细缝。
苏晚棠一愣,下意识摸出薄荷糖递过去。
男人咬碎糖块的瞬间,她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膝盖上,发梢扫过她手腕,那里戴着母亲遗留的银质听诊器。
“季沉舟。”
他轻声说,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烫在她腿上,“青龙会堂主。”
苏晚棠的指尖瞬间冰凉。
滨海市无人不知青龙会的狠辣,传说季沉舟十五岁手刃叛徒,二十岁接管堂主之位,做事风格如同他的代号“暗夜”——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所以呢?”
她强作镇定,手术刀抵住他咽喉,“杀了我灭口?”
季沉舟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微光。
他伸手握住她握刀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解剖刀留下的痕迹。
“不。”
他扯动嘴角,露出带血的犬齿,“我要你活着,帮我做一件事。”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季沉舟猛地起身,将苏晚棠抵在停尸柜上。
他的身体滚烫,带着硝烟味的气息将她笼罩,耳边是他刻意压低的嗓音:“闭上眼睛,什么都没看见。”
门被推开的瞬间,苏晚棠顺从地闭上眼睛。
她听见同事的惊呼声,听见季沉舟翻墙而出的声音,却在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口袋里多了枚青铜铃铛——那是他书包上的挂饰,此刻还带着体温。
“苏医生,你没事吧?”
小周脸色惨白,“刚才那个男人...是青龙会的人?”
苏晚棠握紧铃铛,触感粗糙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血迹。
她想起季沉舟抵在她耳边时,轻声说的那句话:“明天晚上十点,带那具尸体来城西码头。”
解剖室外,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苏晚棠摸出薄荷糖咬碎,冰凉从舌底蔓延到太阳穴。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发现白大褂领口沾着半片玫瑰花瓣——不知何时,季沉舟塞进了她的口袋。
深夜的办公室,苏晚棠打开电脑,搜索“青龙会 季沉舟”。
弹出的新闻里,最醒目的是三年前的港口爆炸案,照片中站在废墟前的少年,穿着与今晚相同的黑色风衣,臂弯里抱着一只瘸腿的三花猫——像极了她小时候救过的那只。
她摸出抽屉里的旧相册,翻到七岁那年的照片。
巷口的梧桐树下,穿白衬衫的少年抱着书本跑过,书包带子上晃着枚青铜铃铛。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给小花的新朋友”。
窗外的雷声轰鸣,苏晚棠握紧听诊器。
听诊器内侧的刻字在台灯下泛着微光:“真相永不沉默”。
她不知道季沉舟的目的,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己经卷入了一场黑暗的旋涡。
凌晨三点,苏晚棠收到匿名邮件。
附件是段监控录像:季沉舟在暴雨中狂奔,左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在路过流浪猫窝时,停下脚步放下一盒牛奶。
画面最后,他抬头看向摄像头,嘴角扬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她咬碎第二颗薄荷糖,甜味混着焦虑在舌尖炸开。
停尸房的冰箱里,第七具尸体安静地躺着,胸口的青龙子弹闪着冷光。
而她的掌心,还残留着季沉舟握住她时的温度。
“苏法医,”小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刚才有人送了这个过来。”
她转头,看见黑色礼盒放在办公桌上,缎带里夹着支白玫瑰。
打开礼盒的瞬间,苏晚棠瞳孔骤缩——里面是支定制钢笔,笔帽上刻着“沉舟”二字,笔尖还沾着未干的墨水,在内衬缎面上晕开朵小小的花。
钢笔旁边,是张素白的便签,字迹力透纸背:“明晚十点,我在码头等你。
别让我失望,我的玫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苏晚棠望着便签上的“玫瑰”二字,突然想起季沉舟的体温,想起他发间的雪松味。
她握紧钢笔,笔尖在解剖报告上落下,墨迹在“青龙会”三个字上洇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血色玫瑰。
这一夜,滨海市的黑道暗流涌动。
青龙会总部的落地窗前,季沉舟望着雨中的医院大楼,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薄荷糖纸。
他后颈的旧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红,那是三年前为救一只流浪猫留下的伤。
“堂主,”手下汇报,“凌天集团的人正在收购医院股份。”
季沉舟冷笑,将薄荷糖纸折成玫瑰形状:“顾承泽倒是沉得住气。”
他转头看向墙上的巨幅地图,滨海市的码头区域被红笔圈住,“通知暗卫,明晚行动。”
雨幕中,凌天集团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灯还亮着。
顾承泽转动着左手的黑曜石戒指,屏幕上是苏晚棠的资料,附带一张她七岁时的照片——站在梧桐树下,怀里抱着瘸腿的三花猫,身旁是穿白衬衫的少年。
“有趣。”
他轻笑,戒指内侧的拉丁文在灯光下闪烁,“季沉舟,这次你要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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