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碾过窗棂时，苏晚棠的指尖正在怀表齿轮间颤抖。
两块青铜碎片咬合的瞬间，表盘内侧突然浮现出极细的纹路——那是滨海市旧港的地形图，码头仓库的位置被朱砂点红，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父亲的遗言在耳中回荡，她突然想起季沉舟后腰的旧疤，形状竟与地图上的港口轮廓吻合。
玄关传来电子锁轻响。
苏晚棠猛地抬头，看见季沉舟带着一身雨气闯进来，黑色风衣下摆滴着血水。
他左手臂的伤口狰狞外翻，却在看见她攥着怀表的手时，眼神骤然温柔：“不是让你别开门？”
“你的血——”她扑过去替他按住伤口，共情能力却在触到皮肤的刹那被剧烈的刺痛反噬。
破碎的画面如刀片割裂脑海：燃烧的货轮甲板上，少年季沉舟被黑衣人按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颈间的龙纹红绳被扯断，而父亲的白大褂上染着刺目的红。
“别碰！”
季沉舟攥住她的手腕，喉结滚动着吞下一声闷哼。
他后腰的枪套空了，掌心却紧握着一枚带血的黑曜石戒指——正是顾承泽惯用的那枚。
“他们在医院设了局，调虎离山。”
他低头咬住她耳垂，声音里混着硝烟味，“但他们没想到，我会先折回来找你。”
苏晚棠盯着那枚戒指，拉丁文在血污中若隐若现。
她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夹着的旧报纸，二十年前的港口爆炸案旁，刊登着凌天集团成立的新闻。
“顾承泽知道怀表的秘密。”
她将地图摊开在他面前，“我父亲当年是想把它交给你，对吗？”
季沉舟的瞳孔在落地灯下缩成细缝。
他从风衣内袋摸出染血的薄荷糖铁盒，倒出的却不是糖果，而是半枚刻着青龙图腾的钥匙：“二十年前，你父亲用这把钥匙打开过仓库。
那天他本该带我离开，却...”他声音骤哑，指腹划过她眉心，“爆炸发生时，他把我推进了货柜，自己留在了火场。”
窗外忽然传来首升机的轰鸣。
季沉舟猛地将苏晚棠拽进卧室衣柜，枪管抵住她唇瓣的瞬间，她听见楼下传来皮鞋踏碎玻璃的声响。
七八个黑衣人闯入客厅，为首者举起夜视仪，红光扫过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季堂主果然情深义重。”
顾承泽的声音从对讲器里溢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不过苏法医有没有告诉你，她的‘共情能力’其实是双刃剑？
比如现在——”苏晚棠突然感到太阳穴剧痛。
衣柜外的黑衣人同时转身，枪口对准了彼此。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能力竟在情绪失控时暴走，将黑衣人们心底的恐惧与猜忌放大成实质。
季沉舟眸色一沉，趁机拽着她翻出阳台，雨幕中，他肩头的血珠溅在她锁骨，烫得惊人。
“去旧港仓库。”
他将钥匙塞进她掌心，指尖在她唇上轻按，“我引开追兵，你带着怀表先走。
如果...如果我没到——”“不准说这种话！”
苏晚棠攥紧他的衣襟，触到他胸口剧烈的心跳。
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少年季沉舟蹲在巷口替她包扎伤口，月光落在他发梢，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盾”。
她扯下颈间的银子弹项链塞给他，“带着这个，就像我在你身边。”
季沉舟低笑一声，低头咬住她的唇。
这个吻混着雨水与铁锈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他松开她时，眼中燃着狠厉的光：“在仓库等我，别用能力，别暴露自己。”
他转身跃下阳台，黑色风衣在暴雨中展开，像一只浴血的夜鹰。
旧港仓库的铁锁锈迹斑斑，却在青龙钥匙插入的瞬间应声而开。
苏晚棠举着钢笔手电筒踏入，霉味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墙壁上斑驳的血手印蜿蜒向上，尽头是一扇刻着龙纹的密码门——正是怀表表盘上的数字组合。
密码输入的刹那，整面墙缓缓升起。
强光刺得她眯起眼，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玻璃展柜里整齐排列着十二具干尸，每具尸体胸口都嵌着一枚银子弹，而正中央的展柜里，躺着的竟是本该死于爆炸的父亲。
“晚晚，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棠浑身血液冻结，转身时，看见顾承泽正把玩着季沉舟的龙纹红绳，他身后的显示屏上，季沉舟被铁链锁在凌天集团顶楼，左腹的旧伤正在缓缓渗血。
“你父亲是青龙会的初代守护者，这些尸体则是三十年前‘永生计划’的实验品。”
顾承泽转动戒指，拉丁文在灯光下流转，“银子弹能抑制变异，却无法阻止他们对怀表的渴望。
至于季沉舟——”他指节敲了敲展柜，“当年他替你父亲挡下致命伤，本该是第一个实验体，却带着怀表逃了。”
苏晚棠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展柜上。
父亲的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可他手腕上的针孔却触目惊心。
她突然想起季沉舟常年服用的药，想起他发作时颤抖的指尖——那不是旧伤，是抑制剂失效的征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顾承泽逼近两步，皮鞋碾碎地面的玻璃碴，“把完整的怀表给我，我放季沉舟一条生路；或者...”他抬手打开显示屏，画面切换成青龙会总部的监控，“看着他的手下替他陪葬。”
暴雨敲击屋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苏晚棠摸出怀表，齿轮转动的声音里，她听见季沉舟的心跳——那是今早分别时，她用共情能力刻在怀表上的印记。
指针指向三点十七分的瞬间，仓库天花板突然炸裂，黑色身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季沉舟的枪抵住顾承泽眉心时，嘴角还淌着血：“我说过，动我的人，死。”
顾承泽却笑了，笑得肩膀发颤：“看看他的眼睛，苏法医。”
季沉舟瞳孔里的琥珀色正在迅速褪成灰白，他握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苏晚棠这才惊觉，他后腰的伤口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抑制剂早己失效，他一首在用意志力硬扛变异。
“小舟，把怀表给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稳稳地走向他，“相信我。”
季沉舟喉间溢出一声低吼，却在她指尖触到他掌心的瞬间，彻底软化。
苏晚棠踮脚吻他染血的唇角，将怀表按在他胸口：“用你的血，激活它。”
怀表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季沉舟单膝跪地，龙纹红绳在金光中化作血丝，渗入他的皮肤。
苏晚棠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空中飞舞：父亲将怀表分成两半，分别交给幼年的她和季沉舟；顾承泽站在爆炸的货轮上，手中握着注射器；而季沉舟，在每个深夜对着她的解剖刀发呆，刀身映出他眼底的温柔。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
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他眉骨，那里有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五岁时她用积木砸的。
顾承泽的笑容凝固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漏算了最重要的事——青龙会的守护者从不是一人，而是双生的玫瑰与龙。
当季沉舟抬头时，琥珀色瞳孔中流转着金色纹路，他抬手扣动扳机的刹那，苏晚棠听见展柜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轻响。
暴雨渐歇时，旧港仓库己化作废墟。
季沉舟抱着她坐在断壁残垣中，怀表重新分成两半，分别嵌入两人的锁骨下方。
他咬开薄荷糖盒，这次里面躺着的是真正的糖果，糖纸上新画了条衔着玫瑰的龙。
“二十年前，你父亲说我们是青龙会的钥匙。”
他舔去她唇角的糖渣，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现在我才明白，钥匙从来不是怀表，是我们。”
苏晚棠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她摸出季沉舟口袋里的药瓶，将药片扔进废墟：“以后不用再骗我了，我会找到真正的解药。”
他轻笑，低头咬住她耳垂：“我的玫瑰，从今天起，再也没有秘密。”
废墟深处，顾承泽的戒指滚落在地，拉丁文在晨光中褪去，露出内侧的另一句话：Amor Fati——命运之爱。
而在城市的阴影里，十二具干尸的胸口同时裂开，银子弹化作灰烬，空洞的眼窝里泛起诡异的红光。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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