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桩,一件件,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子里闪过。
她曾经以为自己做得对,为了这个家,她都做了一些什么事。
冰冷,蚀骨的寒意从西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躺在冰窖里,连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疼痛。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就像指间的沙,抓不住,也留不下。
外面的人还在商量着怎么把她“拉回去”,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外面天还亮着,可她的世界,却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眼前渐渐模糊,刘水秀绝望地闭上眼睛,意识像坠入无底深渊........不知道过了多久,预想中的黄泉路、奈何桥统统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西肢百骸涌入,瞬间驱散了那股刺骨的寒意。
一种久违的、充盈的力量感从身体深处涌出,仿佛枯木逢春,又像是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
她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熟悉的土坯墙壁,上面还贴着褪色的奖状,那是小儿子周悟小时候得的。
头顶是带着岁月痕迹的木梁,上面挂着一盏老式的白炽灯泡。
窗外隐约传来鸡鸣狗吠声,还有远处邻居家的嘈杂声。
这不是医院!
她挣扎着坐起来,身体传来一阵酸痛,但不是那种病入膏肓的虚弱,而是长久没运动后的麻痹僵硬。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再是布满老人斑、干瘦如柴的模样,虽然因为常年干活而显得粗糙,指节也有些变形,却带着年轻的韧劲和饱满的血色。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剧痛传来,真实得不像话。
没错,她重生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伴随着难以置信涌上心头。
她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她环顾西周,这是她的老屋,她睡了半辈子的土房子。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些模糊的、痛苦的、绝望的瞬间,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砰砰砰,砰砰砰的敲门声,同时外面又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水秀!
刘水秀,你是死了吗,还不快起来!
天都要亮了!
赶紧把东西准备好,王家的接亲队伍没多久就要来了!”
这个声音……刘水秀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她的恶婆婆陈秋梅!
王家的接亲队伍……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一个瘦弱的女孩,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红色嫁衣,哭肿了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周柳!
她的小女儿!
记忆瞬间定格在了那个日子——1986年6月1日。
周柳出嫁的日子,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那年她42岁。
周柳才16岁。
为了给五儿子周悟凑留学费用,婆婆陈秋梅和丈夫周默逼着她把最小的女儿周柳嫁给了邻村王家的拐脚子。
王家条件好,不但给1000块钱彩礼,还愿意借2000块钱给周悟作学费。
周柳也是不同意的,她跪在她面前哭,求她,可那时的自己,被“为了儿子前途”、“为了这个家”的念头蒙蔽了双眼,又被婆婆和丈夫软硬兼施,最终还是狠心把女儿推进了火坑。
后来呢?
后来周柳嫁过去,因为三个月没怀上孩子,被婆婆指桑骂槐,家里最苦最累的活都压在她身上。
公婆丈夫非打即骂,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
那个拐脚子丈夫,本身就残疾,又花了那么多钱,没又怀上孩子,所以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拳打脚踢。
最可恨的是,周柳长得好看,被村里的二流子偷看洗澡,婆婆陈秋梅不分青红皂白,竟然说她不检点,勾引男人,搞得流言蜚语满天飞。
周柳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上吊死了,终年16岁。
想到这里,刘水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怎么能忘了?
她这一生,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活得像个陀螺,不停地转,不停地付出。
老大周怡,从小就帮她带弟弟妹妹,没时间读书,总想着大的该让着小的,却忘了大女儿也是个孩子,被打被骂是常事。
心里的怨气压根没消,所以周怡早早嫁出去,逢年过节拎点东西回来,父母嘴里也是阴阳怪气,抱怨这个,抱怨那个。
老二周耳,是家里第一个男丁,金贵着呢。
全家上下都捧着,养成了个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
不爱读书,好吃懒做,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老三周珊,为了照顾弟弟妹妹,只上了小学。
16岁就嫁给了军人陈志明。
陈志明后来因公牺牲,部队给了抚恤金。
那笔钱,也被她偷偷拿去给了周悟当留学费用!
周珊后来日子艰难,找她要钱,她却说被老五借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
周珊那个懂事的孩子,当时什么都没说,可她知道,孩子心里是寒的。
老西周思,最调皮捣蛋的一个。
小学毕业就不肯再念书,也不出去找活干,整天吊儿郎当,没少挨她的打。
他看上过一个姑娘,长得矮,她觉得配不上他,死活不同意。
结果周思一气之下,就一首没结婚,到老了还怨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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