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让林夕颜彻底清醒过来。
她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头顶是灰扑扑的麻布帐篷。
右肩伤口被简单包扎过,但手法粗糙得让她这个急诊科医生想叹气。
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草药苦涩的气息,角落里炭盆上架着的铜壶正咕嘟咕嘟冒着蒸汽。
"醒了?
"低沉男声从左侧传来。
林夕颜转头时脖颈肌肉发出抗议的呻吟,看见那个银发男人半靠在矮榻上,异色瞳孔在昏暗光线中格外醒目。
他脱去了铠甲,只穿着染血的白色中衣,腹部的绷带渗出诡异的蓝色。
"这是哪?
"她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里的沙哑吓了一跳。
"北境大营。
"男人用匕首挑开铜壶盖子,蒸汽瞬间模糊了他的面容,"你昏迷了三天。
"三天?
林夕颜下意识摸向颈间,手术刀和玉镯都不见了。
她猛地坐起来,立刻被眩晕击中。
男人像鬼魅般出现在床边,带着铁锈味的手按住她肩膀。
"别动。
"他指尖温度高得不正常,"你失血过多。
"林夕颜盯着他发红的眼睑:"你在发烧。
"职业本能让她反手扣住男人手腕,三指自然地搭上脉搏。
指腹下的跳动快而紊乱,间或有危险的停顿。
"心肌受损...还有神经毒素..."她喃喃自语。
男人猛地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懂医术?
""比你那个庸医强。
"林夕颜指向他腹部渗着蓝血的绷带,"伤口处理不当,毒素正在扩散。
"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帘子被掀开,一个戴着玄铁面具的高瘦男子闯进来,腰间短刀己经出鞘半寸:"殿下!
谢家派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夕颜注意到面具男子唯一露出的右眼死死盯着自己,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
"陆沉。
"银发男人警告地唤了一声。
被称作陆沉的男子单膝跪地,但目光仍锁在林夕颜脸上:"赤河祭品不该带进军营。
""她不是普通祭品。
"银发男人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蓝色血沫,"去请陈医正...不,首接去我帐中取青玉匣..."陆沉犹豫了一瞬,突然伸手探向林夕颜颈间。
她本能地后仰,却被他快如闪电地扯开衣领一角——朱砂泪痣暴露在空气中。
"果然..."陆沉的声音变了调,"殿下,她不能留——""执行命令。
"银发男人的声音里突然多了某种令人战栗的东西。
陆沉浑身一僵,低头退出了帐篷。
林夕颜攥紧衣领,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皇子?
"她回忆着那块"靖渊"令牌,"三皇子萧景煜?
"男人——现在该称他为萧景煜了——嘴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小祭品知道得不少。
"话音未落,他突然向前栽倒。
林夕颜顾不得肩膀疼痛,跳下床接住他。
接触的瞬间,她闻到某种熟悉的草药味——是乌头碱!
急诊科常见的中毒病例。
但萧景煜的症状更复杂,像是混合了某种神经毒素..."来人!
"她朝帐外大喊,"准备热水、干净布条和酒!
还有...算了,我自己来!
"当陆沉带着青玉匣回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那个赤河祭品正用奇怪的银制工具从他家殿下手臂抽血,另一头连着一根透明细管,管子尽头是..."你在干什么!
"陆沉拔刀出鞘。
"救他命。
"林夕颜头也不抬。
她庆幸自己穿越时白大褂口袋里还留着那套简易输血设备。
萧景煜的蓝血在透明管中诡异得发光,但经过过滤装置后逐渐变成暗红。
帐篷里陆续进来几个穿着医官服饰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僵在原地。
最年长的那个突然倒吸冷气:"以血引毒?
这是失传的巫医之术!
"林夕颜没空解释现代输血原理。
她正盯着萧景煜的瞳孔变化——金色左眼中的第二层瞳孔正在扩散,这不符合任何医学常识。
"按住他。
"她将过滤后的血液注回萧景煜静脉,"接下来会疼。
"仿佛回应她的话,萧景煜全身肌肉突然绷紧。
林夕颜迅速扒开他衣领,在锁骨下方找到一处异常的凸起。
没有犹豫,她用手术刀划开皮肤——一条荧光蓝色的多足虫扭动着钻出。
"焚心蛊!
"医官们惊恐后退。
林夕颜眼疾手快地将虫子挑进铜盆,倒上烈酒点燃。
蓝色火焰中,虫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与此同时,萧景煜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松弛下来。
"还有一条。
"林夕颜擦着额头的汗,"但找不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景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金色左瞳完全变成了重瞳状态。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眼角泪痣,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瑶姬..."帐篷里瞬间死寂。
陆沉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年长医官突然跪下:"殿下毒入心脉,出现谵妄之症!
快取安神汤来!
"混乱中,林夕颜被挤到一旁。
她注意到萧景煜枕下露出一角画轴,隐约可见是个女子的肖像。
还没等她看清,陆沉己经挡在面前,面具下的眼睛充满警告。
"姑娘该休息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不容拒绝。
---林夕颜在另一顶小帐篷里度过了不安的一夜。
拂晓时分,她被金属碰撞声惊醒。
掀开帐帘,晨曦中的北境大营让她屏住呼吸——数百顶灰帐篷像巨兽鳞片般铺展到地平线,远处赤河像条血线蜿蜒在群山之间。
"靖渊王传见。
"两个铁甲士兵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林夕颜注意到他们佩刀上都有相同的九瓣梅纹——和萧景煜令牌上的图案一致。
主帐比想象中简朴。
萧景煜己经恢复了初见时的威严,银发束在脑后,异色瞳在晨光中如同宝石。
若不是苍白脸色和缠着新绷带的腹部,几乎看不出昨夜的危险。
"名字。
"他开门见山。
"林夕颜。
"她决定说实话,反正这个时代没人认识她。
"何方人士?
""江南。
"她模糊地回答,突然发现案几上摆着她的手术刀和玉镯。
萧景煜顺着她视线拿起玉镯:"认得这个?
""不认得。
"这是半句实话,她确实不知道玉镯的来历。
"有趣。
"萧景煜转动玉镯,内侧符文在阳光下泛红,"大巫祝的祭器,专克我体内蛊毒。
偏偏被你带出赤河。
"林夕颜心头一跳。
难怪她的血能缓解他症状..."昨夜你用的医术,"萧景煜突然逼近,身上带着药草苦涩的气息,"师承何人?
""家传。
"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帐柱。
萧景煜轻笑一声,突然抓起她右手按在自己左胸。
隔着衣料,林夕颜感受到不正常的心跳节奏。
"那家传医术可说过,中焚心蛊者活不过二十五岁?
"掌下的心跳紊乱而虚弱。
林夕颜职业病发作,下意识数起脉搏次数:"你中毒多久了?
""十年。
"萧景煜松开她的手,"每月朔月发作,需饮人血暂缓。
"林夕颜突然明白那些传闻从何而来——嗜血的银发将军,原来是个中毒的病人。
"我可以帮你。
"她脱口而出,"但有两个条件。
"萧景煜挑眉,显然不习惯有人跟他谈条件:"说。
""一,还我玉镯和手术刀。
"她指向案几,"二,告诉我瑶姬是谁。
"帐内温度骤降。
萧景煜的眼神变得危险,右手按上腰间剑柄。
就在林夕颜以为他要发作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号角声。
"敌袭!
"陆沉冲进来,面具上沾着新鲜血迹,"突厥人过了赤河支流!
"萧景煜瞬间变了一个人,银发在晨光中如战旗扬起:"备马。
"他抓起铠甲时看了眼林夕颜,眼神复杂:"带她去伤兵营。
""等等!
"林夕颜抓起手术刀,"我懂医术,能帮忙。
"萧景煜己经走到帐门口,闻言回头。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挺拔轮廓。
那一刻林夕颜恍惚看见他瞳孔中的金色完全覆盖了黑色,但眨眼间又恢复正常。
"跟紧陆沉。
"他甩来一件皮甲,"别死了,小祭品。
你的问题...回来再答。
"当马蹄声远去后,陆沉默默递来玉镯。
林夕颜接过来时,发现内侧符文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吸饱了血。
更奇怪的是,当她触碰符文的瞬间,远处战场方向突然传来某种共鸣般的震动。
"姑娘最好真的懂医术。
"陆沉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沉闷,"今天...会流很多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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