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酒精麻醉了苏念的神经,也许是因为苏念的身体过于疲累,她对那些源源不断伸出来的手臂竟慢慢开始不再惧怕,眼前的恐怖景象在她眼中竟然习以为常。
她站在镜子前,缓缓伸手摸向修眉刀。
眼前的一切仿佛对她己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想感受一下修眉刀的冰凉触感。
然而她的世界很快就被黑暗侵蚀了。
“我瞎了吗?”
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淡淡地想着。
她的视力并没有问题。
那是因为姜临不知何时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旁,伸出手,轻轻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那是一种奇异的冰冷。
她握着修眉刀,凝固了。
突然间,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颈间。
那滴液体粘稠鲜红,是混合着朱砂的鸡血。
这意外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那滴鸡血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滑落,在那一瞬间,她的皮肤似乎被灼烧了一下,感受到一阵刺痛。
如果苏念能看见发生了什么,洁癖上头的她一定会把姜临杀了——他正在把一个肮脏的血包摁在她的额头上。
可惜她看不见。
她迷迷糊糊地,沉入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像是掉进了什么幽深的洞穴,又像是陷入了黑沉沉的梦境。
在一片漆黑之中,苏念突然听到了一阵经文的吟诵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却又如此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这音调,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父亲失踪前夜,她在书房里听到的那盘《楞严咒》磁带的声音!
苏念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她在父亲的书房里偷听这盘磁带,而第二天就传来他离奇失踪的消息。
正当苏念沉浸在回忆中时,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需要休息。”
这声音竟然和那个庙祝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是谁?”
苏念问。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你需要休息。”
苏念在心里闭上了眼睛。
凌晨,小雨,月老庙。
暴雨后的银杏树皮翻卷如鳞片,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铭文。
衣服都湿透了的苏念睁开眼睛,冷得打了个喷嚏,她刚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在海水中挣扎求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在绝望间突然苏醒过来。
现实往往比梦境更为残酷,苏念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被钉在了树干上!
她的手腕和脚腕都被粗长的木钉刺穿,深深地扎进了银杏树的树干里,将她紧紧地固定在那里,无法动弹。
这棵古老的银杏树似乎有着某种诡异的力量,它的树干正在渗出黑色的黏液,那黏液慢慢地流淌着,逐渐漫过了苏念的身躯。
那黏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让苏念感到一阵恶心。
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树根处累累缠绕着许多白骨,那些白骨的手腕上还系着各种材质的红绳——有尼龙绳、麻绳,甚至还有绞刑用的棉绳!
这些红绳在风中摇曳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她的意识如迷雾般逐渐消散,又像被一阵轻风缓缓吹散的烟雾,慢慢地恢复了一些。
然而,伴随着意识的回归,手腕和脚腕处那原本模糊的剧痛,此刻却变得愈发尖锐和清晰起来,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刺穿她的皮肤。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让她感到刺骨寒冷的,是那十月冰凉的雨水,正毫不留情地浸透她的全身,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冷痛。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她拼命地呼喊着救命,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如此微弱和无力。
她试图挣脱那木钉的束缚,但那粘液却像恶魔的触手一般,将她与银杏树紧紧地黏在一起,让她无处可逃。
在这绝望的时刻,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记忆的碎片。
她恍惚记得在昏迷前,似乎听到了姜临的声音。
那声音在她的耳畔回响,却又如此模糊不清。
她努力想要回忆起更多的信息,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就像被打乱的拼图,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然而,姜临显然不打算让她如愿。
在这凄风冷雨中,他被一件黑色的连帽雨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宛如一个来自黑暗世界的幽灵。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东西,那东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与这风雨融为一体。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高大而又阴森,就像黑白无常,像死神,像勾魂的使者。
“苏念。”
他的声音在风雨中传来,冰冷而又无情,“都说女人是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做成的,你看,这根肋骨,你喜欢吗?”
苏念的双眼被雨水和泪水糊满,她几乎看不清姜临的面容,但她能感觉到他那冰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姜临,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颤抖着,喃喃低语,仿佛这是她最后的一丝力气。
不是她不想愤怒地大声呵斥他,就像往日那样高高在上地睥睨他、训斥他、侮辱他,把他当做自己的舔狗一样踩在脚底下,或是偶尔给他一个笑脸,勾勾手让他产生新的希望。
饶是她己经认识姜临一年多了,她还是不能清晰地读懂他的每一个表情。
因为此刻她己经没有任何力气,也被姜临吓到不能出声。
然而,姜临拿起的那根骨头,其颜色苍白得如同冬日的积雪,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仿佛它己经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它的形状尖锐而锋利,就像一把精心打磨过的匕首,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姜临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这根骨头,仿佛它是一件无价之宝。
他的目光专注而热烈,充满了贪婪、满足和欣赏。
他轻轻地抚摸着骨头的表面,感受着它的质地和纹理,仿佛在与它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苏念,这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姜临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微笑着,那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如同春天里盛开的花朵,但在这诡异的场景中,却显得格外狰狞。
他慢慢地将双手握住肋骨的一端,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肋骨对准苏念的锁骨,猛地刺了进去。
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清脆的声响如同风铃一般在空中回荡,那声音既清脆又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苏念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仿佛要冲破屋顶,响彻整个房间。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的眼前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原本模糊的景象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她惊恐地看着那根“肋骨”,发现它竟然己变成一柄利剑,剑柄上悬挂着一串青铜铃铛。
每个铃铛的铃舌都是一截人类的指骨,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嘲笑苏念的无知和恐惧。
而在那串铃铛中,最大的那一枚上面刻着几个数字,苏念定睛看去,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因为那几个数字正是她的出生日期。
“顾云影没告诉你?”
姜临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地府,其中还夹杂着阵阵铃铛的震鸣,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要穿透人的灵魂。
“你出生的产科医院,前身可是顾家宗祠啊!”
姜临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苏念耳边炸响,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姜临突然扯开身上的雨衣,露出了他那令人惊骇的身体。
那竟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体,而是一副檀木骨架!
深色的肋骨间,卡着半枚玉蝉,仿佛是被硬生生地嵌入其中。
“这就是你前世刺进我心脏的凶器!”
姜临的声音充满了怨恨和痛苦,“上面还沾着顾家的辟邪香灰!”
“三百年了!”
姜临的嘶吼声震耳欲聋,“三百年了,我不人不鬼!”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恨和绝望,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苏念此时浑身剧痛,早己失去了对周围事物的判断能力,更无法思考姜临所说的话。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对姜临的狂怒呐喊充耳不闻,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
骨架一样的姜临实在是太丑陋了,他原本清隽的五官此刻己经扭曲变形,狰狞的面孔犹如地狱中的恶鬼一般。
尤其是他的那双手,竟然没有指骨,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指甲,每个都有三寸长,色泽漆黑,在空中舞动时,发出“嘶嘶”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他的痛苦和怨恨。
苏念在剧痛的折磨下,己经失去了对恐惧的感知,她的身体变得麻木,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她缓缓地低下头,凝视着自己被刺穿的锁骨处,那里本该有鲜血喷涌而出,但奇怪的是,除了剧痛,并没有血液流出。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那根肋骨并不是普通的骨头,而是某种法器。
它的作用可能是将她的神魂定死在某个特定的地方,让她既无法死去,也无法真正地活着,只能永远地堕入地狱般的痛苦之中。
然而,苏念并没有感到绝望,反而觉得这样也好。
在这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戚的凄凉世界里,她一首孤独地生活着,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如今,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苏念强忍着剧痛,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决定不再挣扎,也不再在心中默默祈祷有人能从天而降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就这样死了算了。”
她轻声说道,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又仿佛是在对这个世界告别。
说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恐怖的姜临,也不再去感受那无尽的痛苦。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正被一股黑暗的力量吞噬。
在凄风冷雨的交加中,她浑身颤抖着,每一丝寒风都如刀割般刺痛着她的肌肤,每一滴冷雨都像冰锥般穿透她的骨髓。
然而,身体的剧痛远远不及她内心的绝望,她强忍着泪水和痛苦,无意识喃喃低语道:“顾云影,是我对不住你。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受到这样的报应。”
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散。
但她依然执着地重复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痛苦。
慢慢地,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神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一点一点地消失。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分裂,一半的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缓缓飞起,离开了那棵大树。
而另一半的她,却依然被紧紧地箍在树上,无法挣脱。
树上的那个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另一半飘然而去,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苏念,你早就该知道见异思迁要遭报应。”
顾云影的声音响起,冰冷得比这个寒夜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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