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双眼,意识跌入世界的尽头。
另一个世界轻柔地抚摸的脸颊,对我伸出邀请的双手,将我诞生于此世。
神明打开祂的怀抱,赐予我洞悉万物的智慧之瞳。
神子张开了他的苍天之瞳,于万千期待中诞生——五条悟就此现世。
“哒哒”五条家的走廊上,侍女们纷纷向他们的神子敬礼,发丝如雪的神子,踩着秋日枯败的落叶,匆匆走过。
神子柔软的白发像初春未化的新雪,蓬松地覆在额前,发梢随着跑跳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抖落细碎的星光。
白发下那双苍蓝色的大眼睛尚未沉淀出日后的锐利,是片清冷的天空,清澈得能映出云影,眨眼时睫毛像白孔雀尾羽般扫过泛红的脸庞。
我看着眼前跪地的侍女们,抬头厌恶地望向匆匆赶来的长老。
烂橘子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我垂眸看向地面 。
我想,我是五条悟。
我……应该就是他。
即使自从我诞生在五条家时,我的脑海总是浮现我不应该是这样。
我对五条家这个封建家族感到深深的厌恶。
他们对我有着供奉神明般的惶恐——他们为我换上绣着鹤纹的纯白和服,却连指尖都不敢触碰。
递茶时手背青筋暴起,仿佛捧着的不是孩童的茶杯,而是随时会碎裂的千年冰盏。
他们对我有着拥有饲养怪物的战栗——侍女们总在整理我被褥时倒吸冷气——枕头下藏着掰断的咒具、画满涂鸦的家规,有时是半块融化粘稠的巧克力,像某种甜蜜的警告。
我讨厌封建家族的束缚。
他们对我有着痴迷投资珍宝的狂热——长老们用算盘声代替摇篮曲,在我午睡时低声争论该将”六眼“栽培成利剑还是盾牌。
窗纸上的剪影如同争食的秃鹫,而屋内孩童的呼吸始终平稳如假寐的雪豹。
黑暗中的六眼如实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喜爱触碰火焰的愚行——三岁的侍女因为替我擦掉嘴角果酱被逐出主宅,五岁的教习师傅因擅自修改课程吐着血跪在庭院。
他们既想用规矩驯养神明,又恐惧神明的睫毛稍一颤动就会掀翻整座牢笼。
他们喜欢自欺欺人的谎言——”悟少爷只是有些顽皮“——我在除夕宴用术式让两百盏灯笼同时炸成蓝色烟花时,管家这样对宾客解释。
所有人笑着点头,袖中手指却掐破了掌心,仿佛只要共同维持这个谎言,怪物就真的只是普通孩童。
六眼冷漠的注视着他们,我垂下眼,将他们的丑态净收入眼底。
……我讨厌他们。
……我——被世界赋予“五条悟”的名号,但我想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冷漠的注视着转身离去的长老,扫视着周围跪下的侍女。
抬脚走向那棵樱花树,盘坐在五条家最高的那棵樱花树上,晃着双腿俯瞰庭院里跪拜的族人。
苍蓝色的瞳孔倒映着那些低垂的后颈,像神明观察着脚边虔诚却无趣的蚂蚁。
〔无聊又恶心的——烂橘子。
〕我晃了晃脚,想着刚刚那个长老的表情,忍不住的溢出笑声。
“你们看的究竟是我,还是这双眼睛?
"刚刚长老说话时,我忽然抬头问着这个聒噪的橘子。
我看着长老的鬓角流下惶恐的冷汗,颤抖不止的双手,这仿佛成为了烂橘子们无聊把戏时的调味剂。
“悟……少爷就是悟少爷……”我无聊的看着眼前冷汗不住的长老,点了点头,烂橘子的臭味就“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我抬起手轻轻地点了点下巴,微风席卷着樱花的香气袭入我的鼻里,我回想着自我诞生时,脑海中对记忆的违和感。
我……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成为这副模样,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不应该……是这个人。
〔我想找一个人,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我吹着微风,思绪也随着微风而飘散。
我想我要找的那个人很重要,很重要,明明脑海中没有一丝对那人的记忆,但仅仅只是想到那个人,心中就仿佛就抛起热血沸腾般的巨浪,久久不能停息。
“我要找到那个人。”
白发神子在树上轻轻地呢喃,风卷走了他断断续续的言语。
“然后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