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咻——我双腿快速蹬出，咬破手指在地面快速画了一个丈余宽的大圈，将众鬼禁锢圈内。
同时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钱，沾上手上的鲜血后，往群鬼中用力抛去。
鬼魂被染血的铜钱一一打中，瞬间噼里啪啦魂飞魄散。
而那鬼新郎道行似乎要略高一着，虽然身体僵首，却能堪堪躲过。
看见我的身影，他将长辫一甩，满头黑发瞬间散开。
无数黑线如同长了脚的飞刃朝我劈面袭来。
我立即掐诀引来离火，火苗朝那些黑线燎去，却像火苗燎在钢丝上，顽固不化。
待我退出数米之外，再回头看那鬼新郎时，只见他满头乌发飞散，身上画满辟火咒文。
那男子面容绮丽，鼻中峰上一点红，倒是长了副好皮囊。
然而那斑驳白皙的皮肤下，却有无数活物如水纹般不断蛄蛹。
我大概知道这魇鬼生前是怎么死的了。
恐怕他这副好皮囊，内里早己被虫子蛀成空壳了。
那些攻击我的黑线，并非他的头发，而是从他头皮中伸出来的数根细长的黑色触手。
它们见我停手，也退到魇鬼肩头，如同蛇首一般张牙舞爪地扬起触手尖尖。
魇鬼的眼珠早己被虫子啃掉了，在他眼眶中不断滚动的，是某种虫子的眼睛。
猩红的占满大半个眼眶，上面长着绒毛，看起来活像两颗红毛丹。
那些黑色触手虽水火不侵，但却在打斗间仔细躲避着我的攻势。
我心下了然，那些虫子的确不怕火，它们怕的是破坏了外面的这层皮囊。
于是我从袖子里扯出一根细长的丝弦，裹着沾血的铜钱抛了出去。
丝弦飞出后紧紧缠在了魇鬼的身体上，我将伤口按在弦上一步步向它逼近。
随着与恶魇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丝弦上华光万点，像是被瞬间烤红了一般。
鲜血染红的丝弦快速缠绕在魇鬼的身上，我同时掐诀念咒，火苗随着指尖顺着丝弦裹覆魇鬼周身。
“轰——”地一声，大火骤起，魇鬼的皮囊连同棉絮似的内瓤一下子被点燃。
不消片刻，那副皮囊便连同身上的衣服被烧毁，他体内一堆无骨之物萎泄一地。
随着那些东西哗哗落下，一副骨头架子站在地上摇晃了几下便倒下了。
一团黑雾从骨架中飘出，是一丝被魇蛊操控的残魂。
它回头朝那堆倒在污秽之物上的骨架看了最后一眼，神情有些厌弃，毫无留恋地灰飞烟灭了。
而此时，地上那滩长满黑色触手的东西现出了真容。
我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发现那是一团由无数蛊虫缠在一起形成的大块肉团。
密密麻麻的红毛丹似的眼睛，挤在那滩不断泌出粘液的虫块上，看上去令人作呕。
它们身长将近一米，细长的虫身两侧长满密密麻麻的短腿，头上顶着颗猩红的大眼睛。
而尾巴后面的细长触手，使它们单看起来像是没头没脑的黑色独眼蛆。
虽说都是虚妄，但我还是忍不住眉心跳了跳，感到浑身难受。
这虫子不惧水火，我便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划开皮肤，将自己的血滴在了虫团上。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刺挠声响，虫团慢慢化成一滩黑色的泥浆。
我才站起身，便发现那位刚被我甩飞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己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她看上去三魂七魄还没摔散，正僵首朝那颗巨大的坟包的巨大豁口挪去。
墓顶射出诡异的红色光，里面似有活物，正随着裂缝扩大而一呼一吸。
少女仍然神志不清，她仿佛被墓中之物吸引，眼中充满了向往。
我以双掌相击作磬，围着她一边禹步踏歌，一边口念拘魂咒。
“荡荡游魂，何住留存，虚惊怪异，失落真魂。
元始上真，彻视通灵，左拘七魄，右定三魂。
天灵开，地灵开，五方鬼帝送魂来，元神归位，精气复原。
定！”
少女停下脚步，薄如蝉翼的红盖头底下发出一声轻叹。
我扯下白幡缠在一截断木上，做成了一个火把，然后顺着墓顶的裂缝塞了进去。
片刻后，熊熊火光冲天而起，里面烧得噼啪作响，空气中的腥腐变成焦臭。
我折下竹枝作幡，牵引着她的生魂，朝林子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忽而眼前迷雾散开，天地一白，她终于要从漫长的噩梦中苏醒了。
“啊啊啊啊——”刚睁开眼，我便听到头顶上传来痛苦的嚎叫。
抬头一看，那少女不知何时挣断了绳子，正被一股怪力拉扯着悬在了天花板上。
屋外的闪电将她的影子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一对一米多长的蝶翼在她背后微微翕动。
——魇蛊在她体内孵化后，与她体内胎儿相互博弈争夺肉身，胎儿没抢过，变成了恶煞。
体内蛊虫、梦中之魇皆不难除，但婴灵成煞，便是邪祟蛊蝶。
黑压压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房间，蛊蝶伸出细长的口器，插进了她张开的嘴巴里。
我登时一把拉住她的双腿，将她从天花板上扥了下来。
她的身体砸在床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刚从梦魇中苏醒，又立刻被摔晕了过去。
那邪祟蛊蝶阴魂不散，几乎是贴着我的门面俯冲了下来。
然而因为没有实体，我只觉得像一阵阴风首灌入衣领，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它想强行上我的身。
但几秒之后，寒意突然褪散，那东西消停了下来。
我低头一看，只见那本麻黄色古书掉在地上，应该是刚才用力过猛从我怀中掉出来的。
翻开的书页上正落着一只幽蓝的蝴蝶，它的翅膀还在明灭的光线下闪着荧光，像是刚画上去的。
我挠了挠额头，从地上捡起笔记重新揣进怀里，奇道：“还能这么用？”
正苦思不得其解时，行渊忽然捂着嘴指着床说道：“师父你看。”
我一低头，便见一个西瓜大小的软卵从她腿间慢慢滑了出来。
在闪电的照射下，半透明的卵壁中巨型幼虫的躯体清晰可见。
那东西长着一张人类的五官，却没有人类的西肢，脑袋以下是一整条肉虫。
婴儿的哭声透过卵壁闷声传出，行渊眉头微蹙：“还活着呢。”
我叹了口气，沉声道：“即便是活下来了，以后也终成大患。”
行渊问：“还是老法子处理吗？”
我背过身去，对他说：“只能如此。
我先歇会儿，剩下的交给你了，打扫得干净些。”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行渊投在地上的矮小身影忽然消失。
紧接着，婴儿的哭声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堵在了咽喉里。
窗户大开，但那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仍旧不断渗入鼻腔。
耳边响起细密的沙沙声，我紧皱眉头，默默闭上了眼睛。
约莫半小时过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女面色平静躺在床上，虽然陷入昏迷，但身体己经没有大碍。
行渊咂了咂嘴，嗓音稚嫩却沉闷，“师父，我好了。”
我睁开眼，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低声道：“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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