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村的黄昏,总带着一种近乎永恒的宁静。
夕阳的余晖将连绵的稻田染成一片柔和的金色,微风拂过,稻浪起伏,送来泥土和成熟谷物的温热气息。
蜿蜒的田间小径上,年轻的农夫浅水正扛着锄头,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家走。
他刚帮村西头的陈老爹修好了漏雨的屋顶,额角还沾着一点汗湿的尘土。
“阿水哥,等等我!”
几个总爱跟在他身后跑的小童追上来,举着刚摘的野果。
浅水停下脚步,顺手接过果子,塞了两个铜板给领头的孩子,“拿去给你娘,就说是我给的糖钱。”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了。
路过的老翁张伯咳嗽了两声,浅水立刻上前搀扶了一程,换来对方慈祥的拍拍背。
浅水在归云村,就像村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一样,是大家看惯了的、打心底里亲近的存在。
浅水的家紧挨着一大片待收的稻田。
放下工具,他习惯性地走到屋后自家那块小小的菜地,准备趁着天亮再拾掇一会儿。
泥土在锄头下被翻起,湿润而深沉。
就在他挥下最后一锄时,“铛——!”
一声异常的脆响猝然响起,震得他虎口微麻。
那不是锄头碰到顽石的沉闷声响,更像是……击中了某种厚实的金属器物。
浅水疑惑地蹲下身,拨开松软的泥土。
露出来的,是一个布满苔痕和污垢的扁平硬物,嵌在黑色的壤土里。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周边的土块,用力一拽。
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圆盘被取了出来。
看轮廓像是一面……镜子?
但那质感却异常沉重古朴,非金非玉,入手冰凉。
泥土和苔藓几乎覆盖了它原本的模样。
浅水心中一动,村中老人常挂在嘴边、关于这片土地下埋着先民“神仙通道”旁失落古物的传言,忽然浮上心头。
他快步走到屋边的水缸旁,舀起清水仔细冲洗着铜镜。
冰凉的水流冲刷下,厚积的污垢渐渐剥落,露出了古朴繁复的暗色金属纹路。
镜身边缘,隐约可见蜿蜒盘绕的奇异藤蔓状花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老气息。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些粗糙而奇特的浮雕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麻痒感竟从指腹传来,如同最微弱的电流。
浅水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好奇,缓缓将镜面朝上,凑近自己的脸庞。
水面般的镜面在夕阳最后的光线下模糊映照着他的轮廓,但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那模糊的人影奇异地扭曲、波动起来!
镜面深处似乎并非反射的现实,而是有无法形容的、浑浊的光影在搅动,深邃得令人眩晕,其间甚至夹杂着几丝微不可闻、仿佛来自遥远异域的、意义不明的低吟或风声。
浅水猛地抽了一口气,手一抖,镜子差点掉落在地。
这哪里是寻常的铜镜?
三长老说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和警告,突然变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与莫名的激动攥紧了他的心。
他死死盯着手中这面变得无比沉重、带着冰凉触感的青铜镜,粗糙的纹路硌着他的掌心,寂静中,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胸腔里砰砰作响,盖过了远处归巢倦鸟的啼鸣。
夕阳彻底沉没,暮色西合。
浅水握紧铜镜,僵立在原地,仿佛被这来自地底深渊的冰凉之物冻结了思考。
周遭的世界安静下来,连虫鸣都似乎远去,只剩下镜中那无声搅动、吞噬光线的浑浊深渊,和他掌心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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