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穿肠的剧痛尚未散去,五脏六腑仿佛仍在被烈火灼烧、被寒冰撕裂。
魏嬿婉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心口狂跳的余悸和……一种刻入骨髓的冰冷恨意。
眼前不是冷宫那方破败漏风的屋顶,而是……一顶略显陈旧却干净整洁的青色帐幔。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宫女居所的皂角味和潮湿霉气,而非死亡腐朽的绝望。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触目所及是简陋的木板通铺,几个刚入宫、稚气未脱的小宫女正酣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回来了。
不是梦。
是那碗鸩酒,是如懿那淬了毒的眼神,是海兰冰冷的嘲讽,是金玉妍临死前的诅咒,是凌云彻那最后失望又痛惜的目光……是她自己那愚蠢、盲目、为他人做尽嫁衣却落得亲子俱亡、挫骨扬灰的下场!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屈辱、不甘,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进她的灵魂深处。
魏嬿婉死死攥紧了身下粗糙的褥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没有眼泪,没有尖叫,只有一种从地狱爬回来的、冻彻心扉的清醒。
前世种种在脑中疯狂闪回:凌云彻那点微薄却最终被她亲手碾碎的真心,皇帝弘历那薄情寡恩的帝王心术,海兰阴狠的算计,金玉妍跋扈的欺凌,如懿那看似清高实则步步紧逼的“公正”……还有她自己,那个汲汲营营、用尽下作手段却最终为他人做嫁衣裳、连累亲生骨肉的可怜虫!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
镜花水月,痴心妄想!
情爱?
恩宠?
都是虚妄!
都是将人拖入深渊的毒药!
前世她执着于得到皇帝的垂怜,执着于与凌云彻那点旧情,执着于斗垮如懿……结果呢?
她成了最可笑、最悲惨的输家!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杂着滔天的恨意与冰冷的决心,在她干涸的心底轰然炸开,继而凝聚成坚不可摧的寒铁。
这一次,不一样了!
她缓缓坐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与周遭稚嫩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与僵硬。
目光扫过同屋那些尚在懵懂憧憬未来的小宫女,眼神幽深如古井。
前世那些构陷、那些屈辱、那些将她踩入泥泞的算计……她一件都不会忘!
但,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般被动的、任人鱼肉的境地!
她不要做那攀附的菟丝花,不要做男人手中的玩物,更不要做别人棋盘上随时可弃的棋子!
她要……一步一步,踏着这紫禁城冰冷的金砖,踩着那些曾经将她碾落尘埃之人的脊骨,爬上去!
爬到那世间女子所能企及的、最尊贵、最有权柄的位置!
一个任何人,哪怕是皇帝,都无法再轻易将她拉下来、赐她鸩酒的位置!
“魏嬿婉,该起了!
今日要去储秀宫听嬷嬷训话,迟了仔细你的皮!”
门外传来管事姑姑尖利的嗓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尘土和淡淡花香(不知哪个小宫女偷偷藏的)的空气,第一次让她觉得如此真实,如此……充满机会。
她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那寒意首透脚心,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走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怯懦和卑微的脸——那是她初入宫时的模样。
但此刻,镜中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火焰,冰冷、锐利、野心勃勃,仿佛淬炼了千年寒冰的利刃。
她对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算计和滔天的决心。
“凌云彻……”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前世那点愧疚瞬间被冰冷的利用价值评估取代。
他可以是把好刀,但绝不能是她的软肋。
“海兰……”那条藏在如懿身后的毒蛇,阴险难防,需得早早拔掉毒牙。
“金玉妍……”跋扈愚蠢,正好做她手中的刀,去搅动这潭浑水。
“还有如懿……”那个她前世最大的敌人,那个看似清高实则最懂权术的女人,那个最终将她逼入绝境的女人……魏嬿婉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镜面,仿佛拂过那些敌人未来的命运轨迹。
她的声音低如呢喃,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在狭小的宫女房内回荡,只有她自己听得真切:“你们都……等着瞧吧。”
这一次,她要亲自执棋,做这紫禁城棋盘上唯一的赢家。
那世间最尊贵的凤位,她魏嬿婉,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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