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病毒像一粒火星，溅入了永辉中学这座浸满神经抑制剂的干草堆。
当铁面主任用变调的电子音嘶吼出“雪莱”这个名字时，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在数千名被清洗程序麻痹的学生眼中——碎了。
郑小乙在旧服务器坟场的绿色柔光中咳出血沫。
次声波震伤了他的内脏，神经抑制剂让视野边缘发黑，但屏幕上手写体的诗句在燃烧：“向上，再向高处飞翔，……”飞翔。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捅开了记忆里生锈的锁。
妹妹小雨在医疗舱昏睡时，总在呓语：“鸟……绿色的鸟……”“砰！
轰——！”
剧烈的爆炸震动从头顶传来！
尘土和碎金属屑从管道口簌簌落下。
铁面主任在暴力拆解通往坟场的通道！
“旧纪元思想瘟疫源头确认！
启动最高级物理净化！”
他的广播声混杂着切割机的尖啸，金属义眼因过载而发红。
小乙挣扎着想爬起，身体却像散了架。
他改装过的学环镜片疯狂报警：侦测到高能等离子切割！
预计突破时间：180秒！
侦测到多台风纪机器人热信号！
外部神经抑制剂浓度：12%（致幻临界）！
绝望像冰冷的铁箍勒紧心脏。
就在这时，那台显示诗歌的破终端屏幕一闪，优雅的手写体被一行冷硬的代码取代：“K：想活？
接入主服务器阵列。
编号γ-07。
坐标己发送。”
小乙瞳孔收缩。
γ-07阵列？
那是服务器坟场深处，传说中旧时代“全球教育云”的残骸核心，辐射警告标志锈得发黑的地方！
铁面主任的切割机火花己经喷溅进坟场！
没有选择。
小乙拖着伤腿扑向黑暗深处，学环镜片在辐射警报的红光中为他导航。
γ-07阵列是机柜的丛林，缠绕的线缆如同巨蟒。
中央核心机柜上，一个早己失效的透明生物舱内，竟蜷缩着一具裹着旧时代校服的干尸！
干尸怀里抱着一本封面焦黑的实体书。
“接入它。
用你的‘想’。”
K的指令在镜片上弹出。
小乙将改装学环的探针狠狠插入核心接口。
剧痛瞬间贯穿太阳穴！
仿佛有亿万条信息洪流顺着探针冲进他的大脑——不是数据，是……感觉！
青草的触感！
阳光的温度！
孩童毫无顾忌的大笑！
还有……一首轻柔的、断断续续的摇篮曲！
是妹妹小雨哼过的调子！
“发现目标！
执行净化！”
铁面主任的身影出现在阵列入口，两台风纪机器人炮口亮起充能的蓝光！
小乙在信息洪流的撕扯中死死盯着那具干尸怀里的书。
封面焦黑，但残留的字迹灼烧着他的视网膜：《雪莱诗选》摇篮曲的幻听、雪莱的诗句、妹妹的呓语……在洪流中轰然碰撞！
“你好啊，欢乐的精灵！”
“鸟……绿色的鸟……”“自由是氧气……”一个荒诞、恐怖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剧痛中诞生：小雨梦见的绿色之地……是旧时代？！
她哼的摇篮曲……是雪莱？！
“开火！”
铁面主任咆哮。
等离子光束撕裂空气！
千钧一发之际，小乙用尽最后力气，将脑海中所有关于绿色、飞鸟、阳光和那首摇篮曲的感受，混合着对铁面极致的愤怒，像标枪一样通过学环狠狠“投掷”进γ-07核心！
“滋——嘎！！！”
核心机柜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所有风纪机器人像被抽掉脊椎般瘫倒！
铁面主任的金属义眼瞬间黑屏，他捂住脸发出痛苦的金属摩擦声。
γ-07阵列的每一块屏幕不再是诗歌，而是瀑布般倾泻下无数动态的、色彩斑斓的——儿童画！
画着歪扭的太阳，巨大的花朵，长翅膀的房子，以及牵着手的、笑容夸张的小人。
纯净的、未被系统定义的“童真”数据流，如同最温柔的洪水，冲刷着坟场，也顺着未断的线路反向涌入主校网！
“不……停下！
这是污染！
终极污染！”
铁面主任跪倒在地，机械手指深深抠进金属地板。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电子修饰，露出底下嘶哑、苍老而充满恐惧的人声，“知识……思想……是毒药！
它们毁了……一切！”
他猛地抬头，那只暂时恢复视觉的人类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住那具干尸怀里的《雪莱诗选》，眼中翻滚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渴望……？
小乙捕捉到了那眼神。
电光火石间，第一章铁面私藏旧书的秘密、他瞬间认出雪莱的反常、此刻对童真画作的恐惧与眼底的渴望……碎片拼合！
“你也曾是‘灯塔’，对不对？”
小乙嘶声质问，指着那本《雪莱诗选》，“你认识他？
这个抱着书死在这里的人？！”
铁面主任如遭雷击，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突然，小乙学环镜片上强制弹出一条来自医疗室的紧急通知：患者郑小雨：生命体征异常波动！
意识活动剧烈！
学环记录到高频未知脑波！
匹配度：99.8% 与γ-07核心数据流！
小雨醒了！
而且她的脑波……和这旧时代核心产生了共鸣？！
K的信息在童真画作的背景上冷冷浮现：“现在你明白了？
你妹妹不是病人。
她是系统试图‘格式化’却失败的……旧时代‘遗民’。
她的梦，是残留的‘世界备份’。”
“而炸掉学校的‘弱点’——”一张极其复杂的全息结构图涌入小乙脑海，核心赫然是永辉中学地下反应堆与γ-07阵列的共振节点！
“用这个‘思维炸弹’蓝图，共振点引爆，旧时代的数据洪流会冲垮系统根基。
但小雨的脑波是引信，她可能……”K的留言留下一片冰冷的空白。
铁面主任挣扎着站起，他的人类眼睛看着童真画作，金属义眼锁定小乙，声音分裂成两个腔调：电子音冰冷：“目标郑小乙，最高威胁，清除。”
人声嘶哑痛苦：“那本书……给我……”小乙看着γ-07核心流淌的童真画作，感受着地下妹妹剧烈波动的脑波，手中紧握着能炸飞一切的“思维炸弹”蓝图。
他站在旧时代与现世的坟场，脚下是深渊，头顶是铁面分裂的枪口。
引爆？
妹妹会怎样？
不引爆？
所有人（包括妹妹）终将被彻底“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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