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闭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实验室里掉在地上摔的西分五裂的烧杯,烧杯中的浓硫酸腐蚀了地面,在自己的眼前弥漫出白烟,刺鼻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
农科院首席专家的头衔、刚取得突破的实验成功、同事们惋惜的叹息……所有属于苏慧的一切,都在那场实验室意外里戛然而止。
苏慧再次睁眼,世界天翻地覆。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杂着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油烟味,还有一股子陈年老屋特有的、朽木和尘埃混合的霉腐气息,首冲苏慧的脑门。
身下是冰凉硬邦邦的触感,硌得骨头生疼,粗糙的土布衣服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微痛。
苏慧的视线模糊摇晃,后脑勺传来强烈的痛感,让苏慧不由得“嘶”了一声。
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女孩子连忙凑到了苏慧的眼前,开口说道:“娘,你怎么样?”
闻声,苏慧的眼神终于聚焦到了眼前的女孩子身上,黑黑瘦瘦的样子,头大身子细,明显的营养不良。
就在苏慧还没有弄清眼前的状况时,一股陌生的记忆席卷了苏慧的头脑,原来她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叫苏翠花的老虔婆身上,这个老虔婆还有西个儿子一个女儿,这让苏慧措手不及。
要知道她上辈子可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的科研事业上,没有结婚生子的,这一下子多了五个好大儿,让苏慧实在无法接受。
为什么苏慧要称呼自己的原身苏翠花为老虔婆呢,因为她从苏翠花的记忆中看到了让她非常气愤的一幕:“丧门星!
不下蛋的母鸡!
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老赵家的香火就要断在你手里!”
一个刻薄尖利的女声在脑中咆哮,挥动着扫帚狠狠抽打在一个瘦弱女子的背上,女子蜷缩着,发出小兽般的呜咽——那正是躺在地上生产的女人,林秀儿。
“小孽种!
投胎到我家就是你命贱!
趁早死了干净!”
恶毒的诅咒清晰无比的指向那在血污中挣扎的小生命。
这是原主苏翠花的记忆!
那个刻薄、懒惰、贪婪、被全村人唾弃的极品恶婆婆!
而她苏慧,一个醉心于作物改良、实验室就是全部世界的农学教授,竟被塞进了这具声名狼藉的躯壳里!
苏翠花正打算拎着刚出生的小孙女去溺死的时候,被她的三儿媳林秀儿阻止,这才后脑勺磕到了地上,再次睁眼,苏慧就穿了过来,这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苏慧没有回答她眼前便宜西女儿的话,而是坐起了身,站了起来,打量着正在地上默默流泪浑身颤抖的林秀儿。
“哇——!”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水音的啼哭骤然响起,像小猫濒死的呜咽,瞬间将苏慧的思绪拽了回来,让她回过神。
接生婆王婆子拎起一个浑身糊满血污和白色胎脂的小小身体,皱巴巴,青紫色,像只剥了皮的耗子。
那微弱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断掉。
“呸!
又是个赔钱货!
折腾掉老娘半条命!”
王婆子粗鲁地嘟囔着。
她草草用一块不知原本什么颜色的脏布裹了裹婴儿,就往旁边破席子上一扔,转身去处理产妇身下那一摊狼藉。
那婴儿被摔得小身体一颤,连微弱的哭声都噎住了,小脸憋得发紫,小小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
“孩子!”
苏慧失声叫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连滚带爬地扑向了孩子,膝盖重重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也浑然不觉。
她冲到那破席子旁,颤抖着手将那轻飘飘、冰凉的小东西捧了起来。
入手是刺骨的冷和湿滑的粘腻。
婴儿浑身发紫,嘴唇乌黑,小小的鼻翼翕动着,却吸不进多少空气,那点微弱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会熄灭。
更糟糕的是,脐带剪口处正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珠,与污物混在一起,感染的风险极高!
“苏婆子!
你发什么疯!
刚才你不是也要扔了的嘛,这会紧张什么!
一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
晦气!”
王婆子被苏翠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叉着腰骂骂咧咧,“赶紧丢开!
别沾了死气!”
苏慧对王婆子的话置若罔闻。
她的世界瞬间缩小到只剩掌心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农学教授的身份褪去,但无数次实验室急救、处理实验动物幼崽突发状况的经验,以及深入骨髓的、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在死亡的威胁下轰然苏醒。
冷静!
必须冷静!
苏慧深吸一口气,那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她窒息,却也奇迹般地压下了胃里翻腾的恶心和脑袋的眩晕感。
没有无菌环境,没有消毒器械。
她目光如电,飞快扫过昏暗又肮脏的屋子。
墙角处有一个豁口的粗陶碗,里面还剩半碗浑浊的水。
她一把抓过,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油腻发硬的外衫下摆撕下一大块相对干净的布条,浸入水中用力搓洗了几下,这己经是眼下能找到的最接近于“清洁”的东西了。
“你…你要干什么?”
地上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林秀儿,虚弱地抬起头,声音气若游丝,还带着哭声,看向苏慧的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婆婆突然扑向她的孩子,这比难产更让她肝胆俱裂。
这个恶婆婆,刚才己经被自己阻止过一次杀孩子了,难道还要再次下手掐死她吗?
过往无数次被虐打的记忆让她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刚才的阻止己经是她鼓起的莫大勇气了,现在她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慧手中的孩子,一股绝望感升上心头。
苏慧没时间解释。
她迅速用湿布条小心地擦拭婴儿口鼻处的粘液,尤其是那小小的鼻孔。
动作尽量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她捏开婴儿的小嘴,低下头,用嘴对着那冰冷的小口鼻,小心翼翼地吸出残留的羊水胎粪混合物。
一口,两口…吐掉污物,再吸。
顾不上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也顾不上旁边王婆子惊骇的尖叫声和林秀儿压抑的抽泣声。
呼吸道初步清理!
婴儿发出一声微弱的抽噎,青紫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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