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级法院的铜色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苏景辰的指尖还沾着庭审记录纸上未干的墨痕。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皱的白衬衫袖口,又望向身旁被记者团团围住的林若汐——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用珍珠发簪挽成低髻,面对镜头时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专业与从容。
“张磊先生,您作为孕夫,此次胜诉是否觉得打破了社会对男性生育群体的偏见?”
《都市日报》的女记者将话筒递到原告面前,闪光灯在张磊隆起的孕肚上不停闪烁。
这位刚赢得“分娩陪伴权”官司的男性,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看向林若汐的方向,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开口:“我只是想要在妻子生产时陪在她身边,谢谢林律师和苏助理,是他们让我知道,男性的生育权益也该被尊重。”
提到“苏助理”时,所有镜头齐刷刷转向苏景辰。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握着文件夹的手骤然收紧——文件夹里还夹着早上母亲塞给他的“受孕调理食谱”,在这个女性主导的社会里,22岁的男性若还没进入“备孕状态”,总会被贴上“不负责任”的标签。
“苏助理,您作为男性法律从业者,为何会关注生育权益案件?”
有记者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试探。
苏景辰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开口,林若汐却先一步挡在他身前,指尖轻轻拂过他紧张得发僵的肩膀:“苏景辰同学是明德法学院的高材生,此次案件的核心法律依据——《生育权益保障法》修订草案补充条款,就是他整理的。”
她侧身将话筒递到苏景辰手边,眼神里带着鼓励,“关于男性生育群体的权益困境,他比我更有发言权。”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话筒温度,苏景辰深吸一口气:“根据最新统计,我市有68%的孕夫在产检时遭遇过医护人员的差别对待,32%的男性因生育被公司变相降薪。
法律不该因性别划分权益边界,就像张磊先生,他想要的只是最基本的陪伴权,这不该成为奢望。”
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字字清晰,人群里有人悄悄点头,也有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可苏助理,您自己不也处于适孕年龄吗?”
突然有人插话,是之前在律所门口见过的《商业周刊》女记者,“听说您还在兼职送餐,这样的经济条件,真的有精力兼顾工作与生育吗?”
这句话像根细针,刺破了苏景辰努力维持的镇定——昨天晚上送餐时,他还被客户刁难“一个大男人不回家备孕,跑出来送外卖丢不丢人”,那些刺耳的话此刻又在耳边回响。
林若汐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拿过苏景辰手里的话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李记者,《媒体行业伦理准则》第15条明确规定,禁止以个人隐私或性别特征对采访对象进行人身攻击。
苏景辰同学的经济状况与职业选择,与案件本身无关,更不该成为被调侃的话题。”
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记者,“如果各位只想挖隐私、炒话题,那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如果想了解案件对男性权益保护的推动意义,我们很乐意继续交流。”
记者群里瞬间安静下来,李记者脸色涨得通红,握着相机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林若汐转身看向苏景辰,从包里掏出一块草莓味的糖递给他——是他上次随口提过喜欢的口味:“别往心里去,这种人只是习惯用偏见掩盖自己的浅薄。”
她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背,带着刚从空调房出来的凉意,却让苏景辰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回到律所时,前台小林抱着一叠文件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林律师!
江氏集团的江总刚才亲自打电话来,说想资助我们的‘男性权益保护专项基金’,还说明天要亲自来所里谈合作!”
她把文件递过来,最上面一页印着“江晨曦”三个遒劲的字,旁边还附着一张名片,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苏景辰看着那张名片,心里突然涌上一丝莫名的紧张。
他想起林若汐昨天提到江晨曦时的语气——“商界难得的有社会责任感的年轻人”,也想起同学说过的“江氏集团是本市最大的企业,江总年轻有为,身边从不缺优秀女性”。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磨破边的帆布鞋,又看了看林若汐从容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位即将登场的商界精英之间,似乎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林若汐翻了翻文件,将其中一份递给苏景辰:“明天江总来,你跟我一起参加会谈。
这份是男性职场反歧视的调研初稿,你今晚再完善一下,重点补充孕夫就业保障的数据。”
她顿了顿,注意到苏景辰眼底的疲惫,又补充道,“不用加班太晚,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还是要多休息。”
“我知道了,林律师。”
苏景辰接过文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甲,那抹淡淡的裸粉色指甲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他走出律所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街边的霓虹灯光映在玻璃幕墙上,将林若汐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颗还没拆开的草莓糖,又看了看手里的调研初稿,突然觉得,这个颠倒的世界里,或许真的有属于他的一片天地——哪怕前方有再多像江晨曦这样的“对手”,他也想试着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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