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余威，如同实质般的压力，挤压着帐篷里本就稀薄的空气。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半是被突如其来的巨雷吓的，另一半则是被这极致尴尬的处境给逼的。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清晰地听到身边男人似乎也轻轻吸了口气，显然也被那炸雷惊了一下。
雨水哗啦啦地打在帐篷顶上，密集得像是无数小石子砸落，几乎要掩盖掉一切声音，却又诡异地衬托出帐篷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林薇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道歉？
还是抱怨？
无论是什么，都被她那一声丢人的惊叫和可怕的雷声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要命的沉默，否则她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尴尬和缺氧而晕倒在相亲帐篷里的女人。
“对……对不起！”
林薇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个……我朋友她们……实在是太胡闹了！
真的很抱歉，把你卷进这种……这种……”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场面，“灾难”？
“闹剧”？
好像都不太对。
“没事。”
男人的声音很快响起，温和依旧，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雨下得突然，避一下也好。”
他巧妙地避开了“相亲”或“撮合”这个核心尴尬点，将原因归结于天气，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他的镇定像是一颗微小的定心丸，让林薇砰砰乱跳的心稍微回落了一点。
但紧接着，更深的尴尬涌了上来——苏曼那句石破天惊的“她怕打雷”还在耳边回响呢！
刚才她那一声惊叫，岂不是坐实了这个莫须有的“人设”？
老天爷，能不能来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或者干脆再来个雷把她劈失忆算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祈祷”，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了帐篷。
林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后续的雷声。
这一次，雷声沉闷了一些，仿佛滚到了远处。
她偷偷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一点点头，想借着偶尔闪过的电光打量一下身边人的表情。
帐篷里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挺拔的轮廓。
他似乎正微微侧身对着她，姿态倒没有显得很紧绷。
“呃……这个，”林薇觉得还是有必要为朋友的鲁莽行为再次道歉，并试图解释一下，“我朋友她们就是……比较热情，有时候会过头。
说的话你别太在意。”
她重点指向了“怕打雷”这个点。
陈序似乎低低地笑了一下，很轻，几乎被雨声掩盖。
“嗯，看出来了。
热情……且富有创造力。”
他的评价听起来很中立，甚至有点幽默感，并没有反感和不耐烦。
这让林薇又松了口气。
还好，对方是个体面人，没有当场甩脸子或者让她更难堪。
但体面归体面，尴尬它依旧坚挺地存在着。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肩膀和手臂偶尔因为微小的动作而碰到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传来的温热。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微弱的电流，让林薇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另一边缩一点，但空间就那么大，再缩也躲不到哪里去。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煎锅上的蚂蚁，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个……要不，吃点东西？”
陈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点试探性的提议。
他摸索着拿起被苏曼塞进来的那袋零食，“看起来……像是薯片？”
“啊？
哦……好，好啊。”
林薇忙不迭地答应，仿佛这是什么救命的稻草。
有点事情做，总比干坐着感受尴尬强。
黑暗中，传来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小心地打开包装袋，然后递向她这边。
“给。”
“谢谢。”
林薇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然后才意识到反应过度，又赶紧伸过去胡乱摸到了一片薯片。
“谢……谢谢。”
咔嚓。
她小口地咬碎薯片，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
嗯，黄瓜味的。
她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要喝点东西吗？”
陈序似乎也在努力找话题，又拿起了那两瓶微醺果酒，“好像是……蜜桃味的？”
“……好。”
林薇感觉自己的语言功能快要退化了，只剩下点头和说好。
他拧开瓶盖，递给她一瓶。
这次两人都格外小心，避免了任何接触。
酒精或许能壮胆？
林薇抱着这样的念头，仰头喝了一小口。
冰凉清甜的液体带着一丝微弱的酒意滑入喉咙，确实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丁点。
几片薯片，几口酒下肚，气氛似乎没有那么僵死了。
至少，有了咀嚼声和吞咽声作为点缀。
“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陈序看着帐篷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是啊……天气预报好像没说今天有雨。”
林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就算预报了，苏曼那个家伙也会选择性忽略吧！
“阵雨吧，夏天经常这样。”
他接道。
然后……话题又死了。
林薇内心的小人己经开始捶地了。
救命啊！
平时跟同事朋友聊天也不是这么费劲的啊！
怎么到了这里就跟脑干被抽走了一样！
她偷偷攥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振作一点。
不能再这样了！
林薇，你是事业单位成熟稳重的林女士，不是被关禁闭的小学生！
拿出你平时开会发言的镇定来！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挑起话题，试图聊点天气之外的、稍微能体现个人层次的东西时——“轰隆！！！”
又一记惊雷，毫无预兆地再次炸响！
比之前那声似乎更近、更猛烈！
“呀——！”
林薇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土崩瓦解，吓得她浑身一抖，几乎是本能地就往旁边缩去，手里的果酒差点脱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感觉到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略带迟疑地、轻轻在她因为惊吓而绷紧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动作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仿佛只是出于绅士风度的条件反射。
但那一瞬间的触碰，却像一道比闪电更迅猛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薇所有的防御。
帐篷里空气再次凝固。
只剩下她失控的心跳声，如擂鼓般轰鸣，几乎要盖过外面喧嚣的雨声和远去的雷鸣。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