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飘落的那晚，赵野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撞见夏沫。
她裹着件旧款的黑色羽绒服，发梢沾着细小的冰晶，正对着关东煮的热气发呆。
玻璃门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拍打橱窗，将她的身影衬得愈发单薄。
"要拼单吗？
"赵野举起手中的饭团，"满30减10。
"夏沫愣了两秒，目光扫过他手里印着卡通图案的包装，唇角微微上扬："原来赵经理喜欢草莓牛奶味。
"她的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温度，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霭。
柜台扫码时，赵野瞥见夏沫购物篮里除了速溶咖啡，还有两盒儿童退烧贴。
正要开口询问，她己经利落地付完款，抱着纸袋转身："谢谢，再见。
"玻璃门开合的瞬间，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赵野下意识追出去，却只看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凌晨三点，赵野被手机震动惊醒。
工作群里跳出夏沫的消息："紧急！
文旅项目主视觉服务器崩溃，所有源文件丢失。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想象着此刻她独自面对电脑的模样，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赶到公司时，设计部的灯亮得刺目。
夏沫跪坐在地板上，散落的草稿纸间，她抱着膝盖的身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时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备份硬盘也格式化了..."赵野蹲下身，捡起张被揉皱的设计图。
纸上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山脚下歪歪扭扭画着个火柴人，举着写有"平安"的灯笼。
他突然想起便利店的退烧贴，心里某处被轻轻刺痛："用我的笔记本，我记得你存过早期版本。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此起彼伏。
夏沫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冰凉的气息混着咖啡味弥漫开来。
当她第无数次调整雪山阴影角度时，赵野将热可可推到她手边："试试加奶泡？
"她盯着杯口的拉花，忽然轻笑出声："你很执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凌晨五点的街道空无一人。
夏沫揉着酸涩的眼睛保存文件，转头发现赵野正披着西装外套打盹，手机屏幕还亮着儿童医院的挂号页面。
她鬼使神差地凑近，看见备注栏写着"林芳，12月7日呼吸科"——和便利店购物篮里的退烧贴日期吻合。
"你怎么..."她的声音惊醒了赵野。
他慌乱地锁屏，耳尖泛红："顺路帮朋友查的。
"夏沫盯着他躲闪的眼神，突然想起他老家在雪山脚下，想起他总在她咳嗽时递来的润喉糖，想起他电脑里那张相似的雪景图。
晨光刺破云层时，两人在公司楼下告别。
夏沫将冻得发红的手缩进袖口，却被赵野突然递来的围巾裹住。
深灰色的羊绒带着体温，雪松混着白松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感冒了还乱跑。
"他的语气带着责备，指尖却轻轻替她掖好围巾角。
接下来的半个月，赵野总能在电梯间偶遇拎着中药的夏沫。
她的黑眼圈愈发浓重，却依然把设计方案改得近乎完美。
平安夜那天，项目组加班到深夜，赵野借口买夜宵离开，再回来时捧着束白玫瑰和保温桶："银耳雪梨，加了枇杷膏。
"夏沫盯着保温桶上凝结的水珠，眼眶突然泛红。
她别过头去拆玫瑰包装，声音闷在围巾里："我妈...今天情况不太好。
"赵野看着她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便利店那个孤独的背影，想起她设计稿里的火柴人灯笼。
他轻轻按住她的手："我陪你去医院。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夏沫握着母亲的手絮絮叨叨说着项目进展，赵野站在门口，看着监护仪规律的跳动。
当老太太突然握住他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照顾好沫沫"时，夏沫别过脸去，肩膀微微发抖。
雪又下起来了，凌晨两点的医院花园积了厚厚一层。
夏沫倚着栏杆抽烟，烟灰落在雪地上，瞬间被新雪覆盖。
"我爸就是在平安夜去世的。
"她突然开口，睫毛上的雪水混着泪珠滑落，"那年也是下这么大的雪，他去给我买退烧药，再也没回来..."赵野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指腹触到她脸颊的瞬间，夏沫突然扑进他怀里。
她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哽咽声混着风雪钻进耳朵："我好怕，怕又变成一个人..."他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肩膀，终于明白她设计稿里反复出现的雪山，是刻在心底的执念与救赎。
黎明时分，两人在医院长椅上合衣而眠。
赵野醒来时，发现夏沫枕着他的手臂，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看见她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内侧，刻着的"JM"——那是"纪念"的拼音缩写。
雪停了，阳光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边。
赵野带着夏沫走出医院，看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睫毛在阳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忽然希望，这场寒夜的羁绊，能成为融化她心底坚冰的第一缕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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