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
段凌云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刘阿妹偷偷收拾的干粮和两件换洗衣物，刘阿妹则紧紧攥着那枚玉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脸冻得通红。
“复生哥，我冷。”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刘阿妹的声音带着哭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段凌云赶紧回身扶住她，将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袄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棉袄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刘阿妹裹紧了衣服，眼眶红红的：“那你怎么办？”
“我不冷。”
段凌云笑了笑，其实他的胳膊早己冻得发麻，可看着刘阿妹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刘老汉的死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护好这对兄妹，哪怕拼了自己的性命。
两人在一棵老松树下歇脚，段凌云拿出怀里的窝头，掰了大半给刘阿妹。
窝头早就冻硬了，啃起来硌得牙疼，刘阿妹却吃得很认真，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见他只啃着一小块，便把自己手里的往他嘴边递：“复生哥，你也吃。”
段凌云摇摇头，刚想说自己不饿，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
他脸色一变，拉着刘阿妹躲到松树后面，压低声音道：“别出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队人马出现在山路上。
为首的是个骑着黑马的中年汉子，穿着件貂皮大衣，腰间佩着把弯刀，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的随从，个个腰挎兵器，神色倨傲。
“大哥，这鬼天气，那小子能跑哪儿去？”
一个随从裹紧了衣服，骂骂咧咧地说道，“依我看，八成是冻死在哪个山沟里了。”
为首的汉子勒住马，目光锐利地扫过西周：“魏公公下了死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小子后背有龙涎神功图谱，找到他，咱们兄弟就能在天道盟里更进一步。”
天道盟……龙涎神功……段凌云的心猛地一沉。
这些人，和昨天那个青衣汉子一样，都是冲自己来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那里的伤疤似乎又开始发烫。
刘阿妹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攥着段凌云的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那中年汉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翻身下马，朝着松树这边走来：“谁在那里？
出来！”
段凌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躲不过去了，握紧了拳头，正想拉着刘阿妹冲出去，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这位爷，何必这么大火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姑娘从另一棵树后走了出来，手里挎着个药篮，篮子里装着些草药。
姑娘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沾着些泥灰，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像秋水，透着股机灵劲儿。
“你是谁？”
中年汉子皱眉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警惕。
“我是附近村子里的，上山采些草药给我爹治病。”
姑娘说着，微微福了福身，语气带着几分怯意，“刚才听见各位爷的声音，吓了一跳，才躲了起来，还请爷莫怪。”
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朴素，不像江湖中人，神色稍缓：“你刚才看见两个半大孩子经过吗？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后背有块疤。”
姑娘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没看见呢。
这山路难走，又是大雪天，哪有孩子敢往山里跑？
爷，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她说话时眼神坦荡，语气自然，丝毫看不出破绽。
段凌云躲在树后，心里暗暗佩服——这姑娘胆子真大。
中年汉子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犹豫。
旁边的随从说道：“大哥，一个村姑懂什么？
咱们还是往前找找吧，别耽误了时辰。”
中年汉子点点头，狠狠瞪了那姑娘一眼：“最好别骗我们，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随从们继续往前走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首到再也听不见，那姑娘才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段凌云和刘阿妹从树后走出来，对着那姑娘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
姑娘转过身，脸上的怯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的笑：“你们就是天道盟要找的人？”
段凌云一愣，警惕地看着她：“你……别紧张。”
姑娘摆了摆手，走到他们面前，仔细打量着段凌云，“我叫楚月儿，不是坏人。
刚才听见他们说什么龙涎神功，猜着你们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虽然脸上沾着泥灰，却难掩眉宇间的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
“我叫刘复生，她叫刘阿妹是我干妹妹。”
段凌云没有隐瞒，“我们要去清风堡找欧阳轩。”
“清风堡？”
楚月儿眨了眨眼，“你们找欧阳堡主做什么？”
“是一位叫龙古的前辈让我们去的，说他会护我们周全。”
段凌云说道。
楚月儿点点头，若有所思：“龙古前辈倒是个好人。
不过，你们就这样去清风堡，怕是走不到地方。”
“为什么？”
刘阿妹忍不住问道。
“天道盟的人到处都是，你们这一路过去，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麻烦。”
楚月儿指了指他们身上的衣服，“而且你们这打扮，一看就是逃难的，很容易引起怀疑。”
段凌云皱起眉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楚月儿从药篮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段凌云：“这是我自己配的易容药，你们抹在脸上，能改变些容貌，不容易被认出来。
另外，我也要去清风堡附近办事，正好可以和你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段凌云看着她手里的瓷瓶，又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神，心里的警惕渐渐放下。
他知道，楚月儿说得对，他们两个人，一个失忆，一个年幼女子，想要平安到达清风堡，确实需要帮助。
“那谢谢楚姑娘。”
段凌云接过瓷瓶，郑重地说道。
楚月儿笑了笑：“不用客气，江湖儿女，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对了，你们还没吃东西吧？
我这里有刚烤好的红薯，还热着呢。”
她说着，从药篮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金黄的烤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刘阿妹眼睛一亮，段凌云也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三人坐在松树下，分食着烤红薯。
红薯又甜又糯，暖意顺着喉咙流进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
楚月儿很会说话，给他们讲了许多江湖上的趣事，听得刘阿妹咯咯首笑，连段凌云也暂时忘记了悲伤和恐惧。
“楚姐姐，你懂医术吗？”
刘阿妹好奇地问道，指着她的药篮。
“略懂一些。”
楚月儿谦虚地说道，“跟着我爹学了几年，能治些小病小痛。”
段凌云想起自己后背的伤疤，犹豫了一下，问道：“楚姑娘，我后背有块疤，不知是什么来历，你能帮我看看吗？”
楚月儿点点头：“可以啊。”
段凌云解开上衣，露出后背那片凹凸不平的伤疤。
伤疤呈暗红色，弯弯曲曲的，像一幅复杂的图，正是龙涎神功的图谱。
楚月儿看到那伤疤，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伤疤时，段凌云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流传遍全身，后背的灼痛瞬间减轻了许多。
“这伤疤……像是被烙铁烫出来的，却又不像。”
楚月儿沉吟道，“上面的纹路很奇特，倒像是某种武功图谱。”
段凌云心里一动：“武功图谱？”
“我也不确定。”
楚月儿摇摇头，“我曾在我爹的医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有些高深的武功，会以特殊的方式刻在人体内，只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那伤疤，若有所思。
段凌云把衣服系好，心里充满了疑惑。
这伤疤到底是什么？
和龙涎神功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身世，又藏在这伤疤的哪一处？
“我们该走了。”
楚月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再晚些，天就要黑了。”
段凌云点点头，拉着刘阿妹，和楚月儿一起，继续朝着清风堡的方向走去。
风雪依旧，山路依旧崎岖，可身边多了一个人，段凌云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将会在他的生命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而楚月儿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这个失忆的少年，和他后背的伤疤，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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