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像毒蛇似的钻进鼻腔时，林屿己经分不清肋骨断了几根。
冰冷的水泥地硌着后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咳出来的血沫溅在眼前的麻袋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
昏暗的仓库里只有一盏裸露的灯泡，电线在头顶晃悠，投下的光忽明忽暗，照亮了围在他身边几个男人狰狞的脸。
“呸，还真当自己是块骨头硬的主？”
为首的刀疤脸啐了口唾沫，脚重重碾在他的手腕上，“张总看上你是给你脸，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知道疼了？”
林屿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但刀疤脸的话却像针一样扎进他混沌的思绪里，扯出那些早己结痂的旧伤口。
选秀夺冠那天的聚光灯还在眼前晃。
十八岁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站在领奖台上，握着话筒的手都在抖。
台下掌声雷动，后台那个自称赵坤的男人笑着递来合同，说“跟着我，保证让你红遍半边天”。
他那时候刚从孤儿院出来，唯一的亲人是体弱多病的母亲，还有正在读初中的妹妹林溪，满脑子都是“赚钱给妈妈治病，供妹妹读书”，根本没看清合同里藏着的陷阱，更不知道赵坤是圈内出了名的“皮带客”，专替张诚这类黑恶势力物色可供拿捏的艺人。
“赵哥，这合同里的‘附加条款’是什么意思？”
他当时指着那行模糊的字迹问。
赵坤拍着他的肩，笑得一脸和善：“小年轻就是仔细，这就是走个流程，以后公司帮你接资源，总得有个说法。”
后来他才知道，那所谓的“附加条款”，就是张诚用来胁迫他的枷锁。
庆功宴上，张诚那双油腻的手搭在他肩上，酒气熏天：“小林啊，想红不难，今晚陪哥好好聊聊。”
他当时吓得浑身僵硬，本能地推开人：“张总，请您自重。”
赵坤立刻冲上来打圆场，把他拉到一边，脸色却沉了下来：“林屿，你傻啊？
张总什么身份，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你妈还等着医药费，你妹还等着学费呢！”
这话戳中了他的死穴。
可他看着赵坤眼里的算计，想起母亲教他的“做人要有骨气”，还是咬着牙摇了头：“我不换。”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坠入了深渊。
广告被撤，影视资源被截胡，甚至连跑龙套的机会都找不到。
赵坤对外放话，说他“耍大牌、脾气差”，把他钉死在“劣迹新人”的标签上。
雪藏的十二年里，他搬过砖，送过外卖，省吃俭用把钱都寄给母亲买药、给妹妹交学费，自己却常常一天只吃两个馒头。
有三年他躲到偏远山区支教，看着孩子们围着他喊“小鱼老师”，看着他们用冻得通红的小手画平安符送他，才觉得那些苦日子里还有点光。
可张诚没打算放过他。
半个月前，他刚从山区回来，就被赵坤的人堵在出租屋楼下，说是“张总有事找他”。
他知道没好事，想跑，却还是被抓进了这个仓库。
“别打了……”林屿气若游丝地开口，喉咙里像是卡着碎玻璃，“我妈还在等我……我妹还等着我寄学费……等你？
等你回去给她们收尸吗？”
刀疤脸冷笑一声，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剧烈的疼痛让林屿猛地弓起身子，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口袋，指尖触到那个硬邦邦的小物件——是山区最小的那个孩子丫丫送他的平安符，用红绳串着，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
丫丫当时仰着小脸说：“小鱼老师，这个能保你平安，你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呀，还要给我带大城市的故事听。”
对不起啊，丫丫，老师可能回不去了。
对不起啊，妈，对不起啊，小溪，哥没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还要让你们担惊受怕……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他仿佛听见孩子们喊“小鱼老师”的声音，混着母亲压抑的咳嗽声和妹妹在电话里委屈的啜泣声，渐渐远去。
仓库里的灯泡终于不再摇晃，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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