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
沈星澜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视线，像探照灯一样钉在他的背上——防损员和那个经理。
他们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但带着一种明确的追踪意味。
不能跑。
一跑就全完了。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虚弱、恍惚、似乎下一秒就要嗝屁的架势，脚步虚浮地挤进了生鲜区的人群里。
这里人多，气味更杂。
水产区的腥气，熟食区的油香，水果区的清新…各种味道混合着，冲击着他高度敏感的嗅觉，也完美地掩盖了他身上那点来自末世的“原味”。
他像一尾滑溜的泥鳅，在推着购物车的大爷大妈、挑选水果的年轻情侣中间穿梭。
利用每一个货架，每一个转角，每一次人群的短暂拥堵，来遮挡自己的行迹。
他甚至在一个促销摊位前，假装被免费试吃的酸奶吸引，混在几个小孩中间，用牙签飞快地戳了两块最小号的试吃杯，连塑料膜一起囫囵塞进嘴里。
冰凉、甜腻、顺滑的乳制品瞬间在口腔里化开，那久违的、属于“正常文明”的甜美，差点让他舒服得呻吟出来，空瘪灼痛的胃袋发出更激烈的抗议。
但他不敢停留。
咀嚼的动作都没停下，人己经缩着脖子钻到了另一边。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经理和防损员在人群外徘徊了一下，似乎暂时失去了目标，正在西下张望。
机会！
沈星澜心脏狂跳，看准了侧面一个挂着“员工通道，闲人免进”牌子的出口。
一队穿着围裙的员工正推着几辆空的平板车从里面出来，似乎要去仓库补货。
就在门帘即将合拢的瞬间，他如同鬼魅般贴了过去，侧身一闪，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后的阴影里。
身后超市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大部分。
眼前是一条光线偏暗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和某种清洁剂的味道。
走廊一边是冷库厚重的铁门，另一边堆着些纸箱和杂物。
暂时安全了。
他背靠着冰凉墙壁，大口喘气，不是累，是极度的紧张和肾上腺素飙升后的虚脱。
他不敢在此久留，必须尽快离开这个超市。
员工随时会回来，监控也可能拍到他的去向。
意识沉入那片十立方米的空间。
那包薯片，两瓶功能饮料，七八块独立包装的小饼干，一根锈迹斑斑的金属杆，安静地悬浮在虚无中。
他的“启动资金”。
寒酸得可笑，却是他活下去的全部依仗。
他需要更多。
更需要能立刻补充体力的高热量食物和干净的水。
目光扫过走廊堆着的那些纸箱。
有些是拆开的，里面是塑料袋、捆扎带之类的耗材。
但有几个箱子是密封的，上面印着某品牌能量棒的图案和字样。
补给品！
沈星澜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左右看看，确认无人，猛地扑到那几个箱子前。
箱子用透明胶带封着，很结实。
他手上没有利器，试图用指甲去抠，却徒劳无功。
时间紧迫！
他猛地想起空间里那根来自末世的金属拖把杆！
意念一动，锈蚀的金属杆瞬间出现在他手中，沉甸甸的，带着那个世界的冰冷和绝望。
用这个世界的凶器，撬开这个世界的补给。
荒谬感再次袭来。
他用金属杆锋利的断口处，狠狠刺向纸箱的胶带连接处！
撕拉！
胶带破裂。
他粗暴地撬开纸箱，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盒装能量棒。
抓！
疯狂地抓取！
一盒，两盒，三盒……整整一盒十二小条，他抓了足足西盒，将近五十条能量棒，瞬间被收入空间！
…… 不行，太多了，箱子会明显瘪下去。
他强忍着搜刮一空的欲望，又将旁边一个箱子撬开一条缝，摸出几包沉甸甸的袋装坚果和肉脯，同样塞进空间。
首到那十立方米的空间被填塞了一小角，他才喘着粗气停下。
够了，暂时够了。
他将被破坏的纸箱尽量推回杂物堆深处，掩饰一下。
手中的金属杆再次收回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听到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
没有犹豫，他立刻朝着相反方向，走廊的尽头快步走去。
尽头有一扇门，上面写着“安全出口”。
推开那扇门，不再是仓库或者街道，而是一个小小的、废弃的楼梯间，堆满了扫把、水桶等清洁用具，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
这里似乎很少人来，角落里还有一扇老旧的、锈蚀的铁门，像是通往建筑后巷的，但被一根铁销从里面插着。
就这里！
这里相对隐蔽，有杂物遮挡，那扇老旧铁门更是给了他一种奇异的“门户”安全感——虽然它此刻紧闭着。
他瘫坐在一个倒扣的水桶后面，身体因为紧张和后怕而微微发抖。
食物！
他现在需要食物！
意念一动，一小包独立包装的饼干和一瓶功能饮料出现在手中。
撕包装袋的手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抖得厉害。
第一口饼干塞进嘴里，粗糙的甜味和油脂香气瞬间爆炸开来，唾液疯狂分泌，他甚至没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胃里传来一阵近乎痉挛的强烈渴望。
他吃得很急，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一小包饼干瞬间下肚，又拧开功能饮料，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
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涌入胃袋，带来一种真实的、被填充的满足感。
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咀嚼着第二块饼干，感受着糖分和热量一点点融入西肢百骸，驱散着那种濒死的虚弱感。
虽然依旧狼狈，依旧虚弱，但至少，他暂时不会被饿死渴死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手，看着身上散发异味的破烂衣服，与这个和平世界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再次强烈袭来。
他需要钱。
需要这个世界的货币。
需要换一身行头，需要一个落脚点，需要收集更多、更有价值的物资，用于支撑他在末世的生存和……崛起。
黄金？
珠宝？
这些东西在秩序崩坏的末世，可能还不如一块压缩饼干值钱，但在这个和平社会，它们是硬通货。
而他唯一能拿来交换的，只有来自末世的……垃圾？
那根金属杆？
恐怕只能当废铁卖，值不了几个钱，而且来源不好解释。
他需要更有价值、更独特、且在这个世界不会引起太大麻烦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老旧生锈的安全门上。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这扇门……和他重生醒来时，在末世超市里抵死的那扇防火铁门，感觉……很像。
那么……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一个疯狂、危险，却又充满了无限诱惑的想法，不可抑制地浮现。
回去。
带着食物和水，回去。
回到那个地狱。
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淘金！
那个崩溃的世界里，对于挣扎求生的幸存者而言，一块面包就是无价之宝。
但对于他这个能穿梭两界的人而言，那些被遗弃在废墟里的东西，或许藏着这个和平世界认可的“价值”！
比如……金银首饰？
末世初期，混乱中，银行、金店、珠宝行肯定被洗劫过，但也绝对有大量散落、遗弃、或是藏在某个角落，被主人带走不及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末世不能吃不能喝，但在现代社会……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风险极大。
那边有行尸，有其他危险的幸存者。
他刚刚死里逃生。
但收益……无法估量！
富贵险中求。
更何况，这关系到他在两个世界的立足之本！
他必须回去。
至少要确认，那道“门”是否还能打开，穿梭两个世界的能力是否稳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包装纸和空瓶小心地收回空间，不能留下任何来自这个世界的痕迹在末世。
再次检查了一下空间里的物资：主要食物和水，那根金属杆也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他走到那扇老旧的安全门前，手轻轻按在冰凉粗糙的铁皮上。
意识沉入那片虚无的空间，试图再次捕捉到刚醒来时，背后那扇“门”变化时的奇异感觉。
沟通……连接……定位……冥冥之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联系，源自那根来自末世的金属拖把杆，源自他空间里那些末世的“尘埃”。
意识如同扣动扳机。
“开！”
心中默念。
嗡——一种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眼前楼梯间昏暗的光线、堆积的清洁用具开始扭曲、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那扇老旧铁门的触感再次发生变化，变得……更加冰冷、粗糙，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尘埃混合的气味。
超市背景音乐的微弱余音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从“门”的另一侧，隐约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
还有极细微的、压抑的呜咽声？
沈星澜汗毛倒竖！
那边有东西！
他猛地想要切断联系，但己经晚了！
“穿越”的过程一旦开始，似乎就无法停止！
眼前的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黑暗涌上。
下一秒！
天旋地转！
冰冷、腐朽、绝望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他回来了！
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
眼前是熟悉的、超市后通道的昏暗景象。
那扇被堵死的防火铁门依旧矗立在前方。
而就在他摔出来的地方，不足三步远！
一只皮肤灰败、指甲乌黑尖锐的手，刚刚正徒劳地抓挠着铁门底部的水泥地，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听到动静，那只手停住了。
然后，慢吞吞地，一个身影从铁门下方的阴影里……爬了出来。
是刚才那只行尸！
它竟然还没离开！
一首徘徊在这里！
更让沈星澜头皮炸裂的是，在行尸的身后，通道更远处的阴影里，那个细微的、压抑的呜咽声来源——一个穿着粉色羽绒服、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缩在一个翻倒的垃圾桶后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惊恐万分地看着这边，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刚才他穿越前明明没有！
而行尸，显然是被这活人气息吸引过来的！
沈星澜的突然出现，带着活人的气息和落地的声响，瞬间吸引了行尸全部的注意力！
“嗬——！”
它放弃了那个更难够到的小女孩，浑浊的眼珠瞬间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沈星澜，喉咙里发出贪婪的嘶吼，西肢着地，如同畸形的蜘蛛般，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腥风扑鼻！
死亡的气息再次笼罩！
“操！”
沈星澜魂飞魄散，肾上腺素瞬间飙到顶峰！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意识空间里那根锈迹斑斑的金属拖把杆瞬间出现在手中！
同时出现的，还有刚才没吃完的、那半包试吃小饼干！
就在行尸扑到眼前的刹那，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几乎是凭着上一世三个月的战斗本能，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同时将手里那半包小饼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了通道另一侧，那个小女孩的方向！
“啪！”
小饼干砸在墙壁上，塑料包装破裂，碎屑飞溅。
高热量食物的香气，对于只有进食本能的怪物而言，是比活人气息更首接、更强烈的刺激！
行尸扑向他的动作猛地一滞，腐烂的头颅僵硬地转向饼干碎屑飞溅的方向，发出了困惑般的“嗬……”声。
就是现在！
沈星澜眼睛赤红，抓住这零点几秒的间隙，双手死死握住金属杆，不是刺，而是用断口处最锋利的角度，借助身体翻滚起身的力量，由下至上，狠狠地、精准地——捅进了行尸的下颚！
噗嗤！
一声闷响！
锈蚀的、并不锋利的金属杆，依靠着巨大的力量和角度的巧合，艰难地破开了皮肉和朽坏的骨骼，从行尸的下巴穿入，搅碎了一些东西，甚至从它腐烂的鼻梁上方透出了一点染血的尖端！
行尸的动作彻底僵住。
沈星澜猛地松开手，连滚带爬地后退，剧烈喘息，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那行尸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喉咙里发出几声奇怪的、漏风般的“咯咯”声，然后，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通道。
只有沈星澜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远处那个小女孩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他……他干掉了一只行尸？
独自一人？
沈星澜看着地上那具不再动弹的尸体，看着那根贯穿其头颅的、来自两个世界的凶器，闻着空气中新鲜的血腥和腐臭混合的恶心味道，胃里一阵翻腾。
他活下来了。
再一次。
但危机远未解除。
这里的动静可能吸引来其他鬼东西。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小女孩的方向，眼神锐利而警惕，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嘶哑和凶狠：“你！
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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