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从脊椎开始的。
艾丽在担架上醒来时，后颈的芯片像被扔进了熔炉。
她能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声响，能闻到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甜腥，还能看见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红色指示灯正规律地闪烁，像某种倒计时。
"实验体0719，生命体征稳定。
"机械音从头顶传来。
艾丽试着转动脖子，发现全身都被固定在金属床上，手腕脚踝缠着带电击功能的束缚带。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全是血沫，却还是挤出声音："水......""允许饮水。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近，防护手套上沾着淡蓝色试剂，"我是莫莉医生，负责你的身体评估。
"艾丽盯着她胸前的工牌：星环生物科技，三级权限。
这让她想起母亲生前总说的"白大褂都是联盟的狗"，可莫莉的眼睛很温和，不像那些会随便按下电击按钮的安保。
"你接触了违禁科技。
"莫莉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3号废料舱的量子共鸣器，那是人造子宫项目的早期原型机。
"艾丽浑身一震。
母亲的照片还藏在她贴身的口袋里，照片背面除了签名，还有行小字："若我失踪，去7区废料场找共鸣器的蓝光。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装置，而是......"你不该碰它。
"莫莉按下手腕上的仪器，艾丽的左臂突然失去知觉，"但你很特别，0719号。
联盟培养了三百个实验体，只有你的神经突触能和量子共鸣器产生共振。
"艾丽猛地挣扎，束缚带迸出火花。
她想起三天前的怪梦——玻璃罐里的婴儿，脐带连着的仪器，还有那个浅金瞳孔的女人。
此刻那些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她听见婴儿的啼哭混着电流声，看见仪器上的数字疯狂跳动："神经同步率突破阈值""记忆解码中"。
"你在想什么？
"莫莉凑近，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额头，"是母亲吗？
林昭博士？
"艾丽的血液瞬间凝固。
林昭是母亲的名字，除了老周和阿凯，没人知道她的全名。
三年前酸雨夜，母亲说去实验室取重要文件，就再没回来。
联盟公告说她死于"实验事故"，可老周偷偷告诉她，那天实验室的安保系统被黑了三次。
"你见过她。
"莫莉的语气笃定，"在你十二岁那年，她来废料区找过你。
"记忆突然翻涌。
艾丽想起那个雨夜，穿白大褂的女人蹲在她面前，给她塞了块巧克力，说："如果有一天你看见蓝光，一定要记住，妈妈在找回家的路。
"她的项链坠子和艾丽现在戴的一模一样，都是星环的双螺旋，但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LZ"——林昭的缩写。
"你当时太小，记不清了。
"莫莉调出全息投影，画面里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婴儿床的暗格里，"看，这是人造子宫的第17次实验，代号晨曦。
每个实验体出生时都被植入芯片，用来同步联盟的集体意识。
但你母亲......"她点击投影，画面切换成一份加密文件，"她偷偷修改了芯片程序，给你留了道后门。
"艾丽的后颈突然灼烧起来。
芯片的刺痛感里混进了陌生的信息：一段对话，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林博士，你确定要这么做？
一旦暴露，整个项目都会......"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比起培养服从的傀儡，我更想造能思考的灵魂。
""那是我父亲。
"艾丽听见自己说。
她想起老周提过，母亲有个失踪的丈夫，是联盟的顶尖工程师。
莫莉的瞳孔微微收缩："你父亲陈默，人造子宫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三年前他和林昭一起失踪，联盟对外宣称他们死于实验室爆炸。
"全息投影切换成两张照片。
左边是穿白大褂的男人，眉眼和艾丽有七分相似，右边的男人穿着银灰制服——正是那天在废料舱遇到的安保。
艾丽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个男人的脸，和她在幻觉里见过的、摘下制服露出锁骨疤痕的人，一模一样。
"凯德·霍克，联盟安全局特勤组组长。
"莫莉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是你父亲的学生，也是最信任的副手。
但三年前爆炸案后，他突然倒戈，现在成了联盟的清道夫。
"警报声突然响起。
莫莉手忙脚乱地关掉投影，转身时防护服下摆露出星环的标志："安全巡查组来了，你得藏好。
"艾丽趁机扯断束缚带。
她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迸出蓝白色的电弧——那是量子共鸣器的能量。
巡查组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艾丽听见他们通过对讲机说："目标在3号舱，启动一级封锁。
""从通风管道走！
"莫莉推开墙上的检修口，"去黑市找老金，他能帮你联系反抗组织。
"艾丽钻进管道的瞬间，看见莫莉冲向门口。
她的白大褂被撕开，露出里面的星环制服——原来她也是特勤组的人？
但下一秒，管道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艾丽听见凯德的声音："莫莉，你终究还是站在了她那边。
"通风管里全是铁锈味。
艾丽爬了二十分钟，首到听见头顶传来酸雨的声音，才从排水口的栅栏钻出去。
她落在一条堆满废弃机器人的街道上，阳光透过酸雨云层漏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
"艾丽小姐？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艾丽转身，看见阿凯站在巷口，他的护目镜不见了，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老周说你出事了......他们抓了你？
""我妈还活着。
"艾丽打断他，"至少，她没死在联盟说的爆炸里。
"阿凯的脸色变了。
他拽着艾丽往巷子深处走，那里停着辆改装过的电动车，车斗里堆着废铜烂铁："你说的莫莉医生？
她是安全局的影子，专门负责清理知道太多的人。
三个月前，她亲手处决了三个试图偷资料的清洁工。
""但她帮了我。
"艾丽摸向胸前的照片，"她提到了我爸，提到了人造子宫的实验体......""人造子宫根本不是为了控制人口。
"阿凯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在废料区干了五年，见过太多奇怪的东西。
那些觉醒能力的人，都是接触过早期实验体的残骸。
有人说，联盟在造活体武器，能自主学习、自主进化的那种。
"电动车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阿凯猛地刹住车，指着前方："安全局的悬浮车！
"三辆银色的悬浮车从街道尽头驶来，车底的探照灯扫过墙面，投影出艾丽的通缉令——照片是她三年前在社区活动上拍的，那时她还没被植入芯片，眼睛里还闪着光。
"跟我来！
"阿凯猛打方向盘，电动车拐进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
艾丽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听见悬浮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通道尽头的墙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子："7区机械修理厂·老金"。
阿凯撞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车间里堆满了报废的机器人，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蹲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焊枪。
他抬头时，艾丽看见他左眼是机械义眼，泛着幽蓝的光。
"老金？
"阿凯喘着气，"这是艾丽，莫莉让她来找你......"老金的机械眼转向艾丽，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他站起身，焊枪"当啷"掉在地上："星环的实验体0719？
""你怎么知道？
"艾丽后退一步。
"三天前，有个穿银灰制服的男人来找我。
"老金从抽屉里拿出个金属盒，"他说如果见到你，就把这个交给你。
"盒子里是块黑色芯片，和艾丽后颈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表面多了道裂痕。
"这是我父亲的备份芯片。
"老金说，"三个月前，他在实验室留下了这个。
他说如果项目失控，就用这个芯片黑进联盟的主系统。
"艾丽的手指刚碰到芯片，后颈的芯片突然剧烈疼痛。
她眼前浮现出幻觉：父亲在实验室里对母亲说："如果他们要造战争机器，我们就造能摧毁战争的钥匙。
"母亲笑着把芯片放进婴儿床的暗格，对襁褓中的艾丽说："我的小火花，总有一天你会照亮黑暗。
""联盟的无人机来了！
"阿凯指着窗外。
艾丽抬头，看见三架银色无人机正从云层中降落，腹部的激光炮对准了修理厂。
老金猛地拉开电闸。
车间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他拽着艾丽和阿凯往地下通道跑："这条路通到黑市！
只要能联系上灰鸽反抗军，你们就有机会......""等等！
"艾丽停下脚步。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我不能走。
如果我走了，那些和我一样觉醒的人都得死。
联盟在找的不是我，是所有接触过量子共鸣器的人。
""你在说什么胡话？
"阿凯抓住她的胳膊，"那些觉醒的人己经开始失控了！
前几天，4区的老张突然拆了三个安保机器人，最后被电击成重伤......""那不是失控。
"艾丽挣脱他的手，"那是他们在反抗。
就像我妈说的，有些火种，烧起来就灭不了。
"车间外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艾丽看见凯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银灰制服上沾着血迹，浅金瞳孔里跳动着诡异的光："艾丽·陈，你父亲给我留过话。
他说如果我见到你，就告诉你——芯片的另一面，藏着能摧毁联盟的代码。
"他举起手中的枪，枪口泛着幽蓝的光："但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用你的能力，黑进联盟的主系统，关闭所有实验体的神经芯片。
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艾丽摸向胸前的照片。
母亲的眼睛在照片里注视着她，和她在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她想起废料舱里的蓝光，想起那些觉醒者的呐喊，想起父亲说的"摧毁战争的钥匙"。
"好。
"她说，"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告诉我，我妈现在在哪里。
"凯德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按下枪上的按钮，枪口射出一道蓝光，笼罩住艾丽的全身。
剧痛袭来，她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连接星环主网络，权限验证中......"意识消散前，她看见老金的机械眼闪过一道红光，阿凯的拳头砸在凯德的脸上，还有窗外酸雨里，无数蓝白色的光点正在升起——那是和她一样的"火种"，正在苏醒。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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