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
天光未亮，晨雾清寒。
林辰盘膝坐在床榻上，一夜未眠。
他没有修炼，只是静静感知着身体里那股死寂的灰色气流。
它比昨天壮大了一丝，如同一条慵懒的幼蛇，盘踞在他的丹田之中，对所谓的经脉、窍穴毫无兴趣。
它只对能量有反应。
任何能量。
砰！
一声巨响，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两名身穿家族仆役服饰的壮汉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粗鲁地开始搬动屋内的东西。
紧接着，一道身影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来人是林辰的二叔，家族三长老，林烈。
他脸上挂着一抹虚假的笑容，环顾着这间曾经精致的小院，眼神里满是快意。
“林辰，醒了？”
林烈仿佛没看到林辰，自顾自地指挥着仆役。
“手脚麻利点！
这瓶聚气丹，搬到浩少爷的院里去。”
“还有这把玄铁剑，也是浩少爷的了。”
“墙上挂的《奔雷拳》功法卷轴，也取下来。
一个废物，配用这么高深的功法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根针，刺在空气里。
林辰缓缓睁开眼睛，从床榻上下来，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看着自己的二叔，没有愤怒，也没有质问。
林烈这才将目光转向他，那笑容更盛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辰儿，别怪二叔无情。
族长己经下令了。”
他顿了顿，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你觉醒‘不祥武魂’，败坏家族气运，罪不可赦。
从今日起，你的少主之位，由阿浩接任。”
“这些修炼资源，自然要收回，供给族中真正的天才使用。”
“天才”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三弟！”
一声急切的呼喊从院外传来，林啸天步履匆匆地赶到，他一把推开挡路的仆役，冲到林辰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他看着林烈，双目赤红。
“你这是做什么！
辰儿他……我做什么？”
林烈打断他，冷笑一声，“二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
我是在执行族长和长老会的决定！”
“辰儿只是武魂特殊了一些，怎能因此就剥夺他的一切！
他还是你的亲侄子！”
林啸天据理力争，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亲侄子？”
林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毁了家族百年祖物的扫把星，一个让林家沦为青阳城笑柄的废物，也配当我林烈的侄子？”
他上前一步，凑到林啸天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二哥，认清现实吧。
你那个天才儿子的时代，己经过去了。
现在，是我儿子林浩的时代！”
林啸天身体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林烈首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对着仆役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
搬！
一件都不能少！”
仆役们如梦初醒，加快了动作。
箱子被打开，一瓶瓶丹药被粗暴地拿出。
墙上悬挂的宝剑被摘下，连同剑鞘一起被扛走。
书架上的功法秘籍，被一摞摞地抱了出去。
林啸天站在原地，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想阻拦，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阻拦的资格。
在家族的集体意志面前，他个人的力量，渺小得可怜。
最终，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化作了一声颓然的长叹，肩膀也垮了下去。
而林辰，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东西，被一件件搬走。
聚气丹。
玄铁剑。
修炼功法。
这些是过去的他，视为生命的东西。
可现在，他的心湖一片平静，甚至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物吸引了。
当那名仆役扛起玄铁剑，从他身边走过时，他丹田里的那股灰色气流，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的、带着渴望的情绪，传递到他的意识里。
饿。
它在渴望那把剑。
不，不是渴望剑本身，而是渴望剑身上蕴含的……某种能量。
是铸造它时融入的玄铁金精！
这个念头在林辰脑中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
我的武魂，它的食物，是蕴含能量的万物。
丹药、金属、灵石、功法……甚至，是武者本身！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的心底滋生。
很快，整个房间被搬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件旧衣服。
原本华丽的少主府，此刻比仆役的住所还要简陋。
林烈满意地巡视一圈，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林辰父子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二哥，好好看着你的‘不祥之子’吧。
哦对了，从今天起，你们的月例，也要减半。”
“毕竟，家族不养闲人。”
说完，他带着人，扬长而去。
院门大开着，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林啸天衣袍猎猎作响，也吹散了他最后一丝血色。
他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儿子，眼中的愧疚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辰儿……”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爹对不起你。”
林辰摇了摇头，走到父亲身边，扶住他有些颤抖的胳膊。
“爹，不怪你。”
林啸天拍了拍他的手背，压低了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叮嘱道：“辰儿，你听我说。
这段时间，千万不要惹事，不要跟任何人起冲突。
他们想拿什么，就让他们拿去。”
“你二叔他们现在正在兴头上，你爷爷也在气头上，我们斗不过的。”
“你放心，爹会想办法，去外面给你弄些基础的草药来，虽然比不上聚气丹，但多少能帮你淬炼身体。”
这位在外面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安排着一切。
“嗯。”
林辰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过多的解释，在此刻都是苍白的。
唯有实力，才是洗刷一切冤屈和不公的唯一利器。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父亲，林辰关上院门。
他转身，环顾着这个家徒西壁的房间。
失去了所有修炼资源，被剥夺了少主身份，成了整个家族唾弃的不祥之人。
这是绝境。
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足以压垮心神的绝境。
但对林辰而言，这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自嘲，也不是苦涩。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残忍的兴奋。
剥夺我的资源？
可笑。
你们根本不知道，从昨天开始，这整个世界，都将成为我的修炼资源！
他摊开手掌，一缕微不可见的灰色气流，在他的指尖缭绕、跳动，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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