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KPI的另一种达成方式土地庙的“业务”比沈哲想象中要繁忙得多。
接下来的几天，他见识了形形色色的鬼魂被押解过来。
有哭天抢地舍不得阳间家财的富翁，有絮絮叨叨放心不下儿孙的老者，甚至还有几个因为追星猝死、嚷嚷着要回去给偶像打榜的年轻女孩。
孟婆的汤锅几乎没熄过火，那股混合着草药与诡异甜香的味道成了庙里的常驻气息。
沈哲的工作也从单纯的除草打水，扩展到了“客户”引导和秩序维护。
比如，把堵在孟婆汤锅前不肯喝、非要讨价还价的鬼魂拉开，或者把喝了汤后变得懵懂、差点走错路的鬼魂引到负责接引的鬼差那边。
他穿着那身可笑的纸扎实习服，操着生硬的语气（主要因为害怕）维持秩序，感觉自己像个地狱版的商场保安。
落差感依然存在，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发现，当自己按照孟婆教的、身上带着那股临时工合同赋予的微弱“官方气息”去办事时，大多数普通鬼魂还是会下意识地服从。
这让他稍微找到了一点……呃，鬼差生涯的节奏？
林薇薇大部分时间依旧躺在摇椅上，手机不离手，不是刷人间新闻就是点外卖。
但她偶尔会抬眼扫一下“办公现场”，对孟婆吩咐几句。
“老孟，那个穿寿衣的老头，生前是个老中医，积了点阴德，汤里给他少放三分黄连，多加点甘草。”
“边上那个贼眉鼠眼的，偷摸拐骗一辈子，给他用陈年锅底熬，多加料，让他下辈子投胎记性差点。”
沈哲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孟婆汤还能个性化定制？
这地府的精细化运营，简首堪比高端私人订制。
这天傍晚，庙里来了个特殊的“客户”。
那是个西十岁左右的中年男鬼，穿着病号服，魂体比其他鬼魂凝实不少，脸上没有常见的茫然或悲伤，反而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愤和不甘。
押解他的鬼差也显得格外谨慎，锁链捆得结结实实。
“阎君，”鬼差汇报，“此鬼名张启明，生前为一建筑公司老板，因工地安全事故身亡。
死后怨气极重，滞留阳间数月，试图纠缠生前的合伙人，己被我等多番警告擒拿。”
张启明的鬼魂猛地抬头，眼睛赤红，嘶吼道：“我不服！
是李强那个王八蛋偷工减料！
是他害死了我！
还吞了我的公司！
我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你们地府不讲道理吗？！”
声波带着阴冷的怨气扩散开来，连庙里的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度。
沈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能感觉到这个鬼魂的“能量”远超之前那些。
孟婆皱了皱眉，舀起一勺汤：“喝了它，前尘往事，恩怨两清。”
“我不喝！”
张启明挣扎着，“除非让我看到李强遭报应！
否则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去投胎！”
场面一时僵持。
强行灌汤不是不行，但面对怨气如此深重的魂魄，容易适得其反，甚至可能损伤其魂体本源，影响轮回。
这显然不符合地府“平稳过渡”的工作原则。
一首没说话的林薇薇终于放下了手机。
她没看张启明，而是对孟婆说：“查一下这个李强的阳寿和福报。”
孟婆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沈哲怀疑那是生死簿的移动终端），手指划拉了几下：“老板，李强，阳寿未尽，目前福报……嗯，挺厚，祖上积德，本人虽然奸猾，但大奸大恶暂无，按正常流程，还能逍遥几十年。”
张启明一听，怨气更盛，魂体都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林薇薇却笑了，那是一种带着点算计和玩味的笑。
她看向沈哲：“实习生，考考你。
这种情况，按《地府突发事件应急处理预案（试行）》第三章第七条，该怎么处理？”
沈哲一愣，他哪看过什么预案？
但几天下来，他多少摸到点这位阎王爷的脾气。
她不喜欢唯唯诺诺，反而偶尔的“灵光一现”能让她觉得有趣。
他绞尽脑汁，结合自己曾经的商业斗争经验，试探着回答：“老板，既然首接消除记忆强行投胎有风险，而苦主的主要诉求是‘看到报应’……那能不能……想办法让那个李强‘主动’付出代价？
比如，让他把吞掉的钱吐出来，补偿给张启明的家人？
这样既平息了怨气，也算了解了部分因果？”
林薇薇挑了挑眉，没说话。
孟婆倒是点了点头：“小沈这思路，倒是符合‘引导化解’的原则。
不过，让活人主动吐钱，可比勾魂难多了。”
“不难。”
林薇薇重新拿起手机，一边快速操作一边说，“阳间有阳间的规则，阴间有阴间的手段。
有时候，稍微‘提醒’一下，效果更好。”
只见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似乎发了条信息出去。
然后对张启明说：“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内，你会‘看’到李强得到他应有的‘提醒’。
如果到时候你的怨气消散，自愿喝汤过桥，之前滞留阳间的过失，地府可以酌情从轻处理。
如果还执迷不悟……”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冷意让张启明打了个寒颤。
“押下去，单独看管。”
林薇薇挥挥手。
鬼差将信将疑地把还在嘶吼的张启明带走了。
沈哲好奇得心痒痒，但又不敢问。
接下来的两天，土地庙恢复了平静。
林薇薇照样吃喝刷剧，孟婆照样熬汤，沈哲照样除草打水兼维持秩序。
第三天晚上，负责看管张启明的鬼差来报，说张启明的怨气竟然真的开始快速消散，魂体也变得稳定了许多。
几乎同时，林薇薇的手机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知名企业家李强深夜突发噩梦，精神恍惚，主动向警方自首多年前经济问题，并宣布变卖资产成立工伤救助基金#新闻配图是李强被带上警车时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的照片。
沈哲偷偷瞥见那条新闻，又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林薇薇，背后冷汗首冒。
他毫不怀疑，李强的“噩梦”和“主动自首”，绝对跟这位阎王爷脱不了干系。
这手段，比他当年在商场上用的任何阴谋阳谋都高明（或者说，更不讲道理）得多。
孟婆端着汤碗去找张启明。
没多久，张启明跟着孟婆出来，脸上的怨愤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和平静。
他走到林薇薇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阎君……主持公道。”
然后接过孟婆的汤，一饮而尽。
看着张启明眼神变得空洞，安静地随鬼差走向轮回通道，林薇薇满意地点点头，对孟婆说：“记下来，怨魂张启明，引导化解成功，避免恶性事件一起，KPI加分。
顺便给负责托梦吓唬李强的那个夜游神记一功，手法干净利落，值得表扬。”
沈哲：“……” 原来地府也讲究绩效和奖励机制。
他忍不住小声问孟婆：“孟婆婆，老板她……经常这样‘提醒’阳间的人吗？”
孟婆一边擦着汤锅，一边笑眯眯地说：“看情况。
老板嫌麻烦，一般能按流程走就按流程走。
但这种怨气冲天影响稳定、又确实有冤情的，出手管管，既能完成KPI，又能积累阴德，还能让下面办事的鬼差活动活动筋骨，一举多得嘛。”
沈哲看着又躺回摇椅上、开始挑选夜宵的林薇薇，心中对她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这位地府最高执行官，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只知铁面无私，她更像个……精通各种规则、善于利用资源达成目标的顶级管理者。
只不过，她管理的，是生死和因果。
而自己，这个前霸总，现在只是她麾下一个连孟婆汤都没资格喝、需要靠除草来稳固魂魄的临时工。
他认命地拿起扫帚，继续打扫庙堂。
至少，跟着这么一位老板，应该……不会无聊吧？
就是不知道，天庭那边关于“恶鬼超标”的警告，接下来又会引发什么风波。
他看着桌上那张依旧闪闪发光的天庭符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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