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钟的数字跳向十一点五十九分时，玄提正看到青囊秘要里的三魂七魄与寿数关联的章节。
书页上画着一幅模糊的人形图，三魂如三枚光点悬于头顶，七魄似七颗星子分布周身，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
“魂散则命断，魄离则寿终”。
他指尖刚触到那行字，出租屋的灯泡突然滋啦一声闪了闪，灭了。
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玄提皱了皱眉，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想打开手电筒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可指尖还没碰到手机，一股寒意就顺着后颈爬上来，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吹了口气。
“谁？”
玄提猛地回头。
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贴在泛黄的墙壁上，像个扭曲的怪物。
他咽了口唾沫，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阵奇怪的滴答声。
不是水龙头漏水，倒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只见门缝底下，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滩深色的液体，正顺着地板的缝隙缓缓蔓延过来，那滴答的声就是从液体里传出来的。
玄提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记得自己下午刚拖过地，地板是干的。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显示着时间是十二点整。
“凡人玄提，随我来。”
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幻觉，而是清晰地从门外传来。
玄提浑身一僵，眼睁睁看着那滩深色液体里浮出两只苍白的手，指甲泛着青黑，正一点点抠着门缝。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什么一样，想跑，双腿像被钉在原地。
只能看着门缝越来越大，两只手变成两个身影，是白无常的长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黑无常的铁链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别……别过来！”
玄提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白无常歪了歪头，长舌扫过下巴。
“莫怕，阎君有召，非是勾魂。”
黑无常没说话，只是抬手甩出铁链。
铁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却没捆向玄提，而是哐当一声缠在了门框上。
铁链上的冰碴掉落在地，瞬间在地板上凝结出一层的白霜。
“走。”
黑无常吐出一个字，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玄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能活动了。
他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脚刚落地，就感觉一股力量拖着自己往前走，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青囊秘要书，书页正哗啦啦自动翻动，最后停在了地府篇的首页上。
“那本书……”他想说什么，却被白无常打断。
“此乃引路之书，自会等你归来。”
白无常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
“莫回头，过了这阴阳界，便到地府了。”
玄提这才注意到，楼道里的景象变了。
原本堆在角落的腌菜坛子变成了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刻着模糊的人名。
声控灯变成了悬挂的白灯笼，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墙壁上的霉斑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他跟着黑白无常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路过三楼梨奶奶家门口时，他看见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还隐约听见梨奶奶在咳嗽。
他心里咯噔一下，生死簿上写着，梨奶奶的死期是卯时三刻，也就是凌晨五点西十五分。
“她……”玄提忍不住开口。
“阳寿自有定数。”
黑无常头也不回。
“你若有恻隐之心，归来后自可施为。”
玄提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想起梨奶奶昨天给的那两个馒头，热乎乎的，带着淡淡的麦香。
这样的老人，不该悄无声息地死在清晨。
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他们走了很久，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空气里的霉味变成了浓郁的血腥味。
不知何时，楼道的墙壁渗出了粘稠的液体，像暗红色的血。
玄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鞋底己经沾满了这种液体，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深色的脚印。
“到了。”
白无常突然停下脚步。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原本的单元楼出口，变成了一道巨大的拱门，门楣上刻着鬼门关三个篆字，字体猩红，像是用鲜血写就。
拱门两侧站着两排阴兵，个个面无表情，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长矛，矛尖滴落着绿色的液体。
穿过鬼门关，是一条宽阔的土路，路两旁长满了白色的花，花瓣细长，像是无数只手在风中招摇。
玄提认出这是青囊秘要里提过的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是阴阳两隔的象征。
“忘川河到了。”
白无常指着前方。
玄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浑浊的大河横亘在眼前，河面上漂浮着残碎的纸钱和木板，几个黑影在水里挣扎，发出凄厉的哭喊。
河上没有桥，只有一艘破旧的木船，船头站着一个老婆婆，正用长篙慢悠悠地撑船。
“孟婆汤，喝了好轮回……”老婆婆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
白无常却没带他上船，而是领着他往河边的一座石桥走去。
石桥是用青黑色的石头砌成的，桥栏上爬满了墨色的藤蔓，桥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玄提低头一看，其中一个名字旁边刻着。
《阳寿36，死于车祸》字迹己经有些模糊，像是刻了很久。
“奈何桥，善恶自分。”
黑无常踏上石桥。
“善者桥面平坦，恶者步步荆棘。”
玄提跟着踩上去，只觉得脚下的石板凉得刺骨，却没什么异样。
他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算恶人。
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他回头一看，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趴在桥上，桥面的石板突然冒出尖刺，刺穿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石板的缝隙流进河里，引来一群黑色的鱼争抢。
“此乃地产商王坤，生前强拆民房，逼死三人，故受荆棘之刑。”
白无常面无表情地解释。
玄提心里一凛，不敢再回头，加快脚步跟着黑白无常走过奈何桥。
桥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朱漆大门上钉着铜钉，门楣上挂着阎罗殿的匾额，匾额下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烟缭绕，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殿内阴森森的，正中央的高台上坐着一位身着冕服的老者，面容威严，额头刻着公正二字，正是玄提在梦里见过的生死簿。
他面前的案桌上摆着一本漆黑的书，正是生死簿。
“玄提，你来了。”
阎罗王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可知为何召你？”
玄提定了定神，想起黑无常之前的话，试探着回答。
“因……因我与生死簿有缘？”
“然也。”
阎罗王点点头。
“你三世行善，积有阴德，且灵力初醒，能通阴阳，是执掌生死簿的最佳人选。”
他抬手示意，黑无常立刻上前，将生死簿和判官笔递到玄提面前。
玄提看着那本漆黑的书，指尖有些发烫。
他想起梨奶奶，想起那些在忘川河里挣扎的黑影，突然问道。
“若我执掌生死簿，能救梨奶奶吗？”
阎罗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善念存心，可掌此簿。
你且记住，生死有命，却非一成不变。
善者阳寿尽，可延。
恶者命未绝，可减。
但需依正法而行，不可妄为。”
玄提深吸一口气，接过生死簿和判官笔。
入手的瞬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梨奶奶的生平，王坤的恶行，甚至连他自己的三世轮回都清晰可见。
他这才明白，自己不是普通的少年，他的爷爷曾是地府的阴差，因犯错被贬入轮回，而他继承了爷爷的灵力。
“去吧。”
阎罗王挥了挥手又说道。
“记住，三日后我会派人核验你的功过。
若有偏差，收回法器，你也将魂归地府，永不超生。”
话音刚落，玄提就感觉脚下一空，身体开始下坠。
他紧紧抱着生死簿和判官笔，耳边传来黑白无常的声音。
“口诀切记，心术要正……”再次睁眼时，窗外己经泛起鱼肚白。
玄提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生死簿和判官笔就放在胸口上。
他抓起生死簿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梨奶奶的名字，寿终日期还是卯时三刻，距离现在只剩十分钟。
“天地玄黄，生死定章，善恶有报，笔落命偿！”
玄提握紧判官笔，笔尖的墨汁自动落在寿终日期上。
当新的日期浮现时，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一路狂奔下楼。
“梨奶奶！
开门！”
他拍打着防盗门，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
门内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是梨奶奶虚弱的声音。
“谁啊……是我，玄提！
您没事吧？”
门开了，梨奶奶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刚经历过心梗。
她看到玄提，愣了一下。
“小提？
这么早……您快坐下！
我去叫救护车！”
玄提扶住她，手碰到她胳膊时，感觉像冰一样凉。
梨奶奶却摆了摆手，喘着气说。
“老毛病了，缓过来就好……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玄提看着她，想起生死簿上一生行善，赡养孤寡的记录，笑了笑说道。
“我早上起来锻炼，听您咳嗽，就过来看看。”
他没说生死簿，有些秘密，注定要一个人承担。
玄提拨打了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护人员检查后说，幸亏送来得及时，再晚几分钟就危险了。
玄提跟着去了医院，帮梨奶奶办了手续，又联系了她远在外地的儿子。
忙完这一切，己经是上午十点了。
玄提走出医院，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生死簿，封面的字迹似乎更亮了些。
“看来，这活儿不好干啊。”
他喃喃自语，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是玄提先生吗？
我是李万山的助理，我家老板想请您看风水，出多少钱都行！”
玄提愣了一下，‘李万山？
’他在新闻上见过，是本地有名的地产大亨，据说最近家里出了怪事。
他翻开生死簿，果然找到了李万山的名字，阳寿58，寿终日期就在今天下午，死因，被怨魂索命。
善恶记录，强拆逼死三人，与王坤同流合污。
玄提皱了皱眉，挂了电话。
‘有些命，不该续。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随着他名气渐长，会有更多人找上门来，有像梨奶奶这样的善人，也有像李万山这样的恶人。
而他，将手握生死簿，在这阴阳交界的都市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
玄提握紧判官笔，转身往出租屋走去。
楼道里，梨奶奶家门口的台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新鲜的康乃馨，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像是在感谢那个凌晨的拯救。
玄提笑了笑，脚步轻快地爬上七楼，他也知道，新的人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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