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雪比灵酒村的更冷。
李无痕抱着灵儿在积雪中跋涉，妹妹额间的酒狐印记时明时暗，每闪烁一次，她的体温就降低一分。
三天前青铜酒樽融入眉心后，寒毒虽不再发作，却像被封印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远处的山峰在暮色中化作青黑色的剪影，只有山脚下那片飞檐斗拱的建筑群透出温暖的灯光——那是无为观的分支道场清风观，他童年寄养过半年的地方。
"哥，前面有灯光。
"灵儿突然指着前方，小手指上还沾着早上没擦干净的酒渍。
李无痕心中一紧。
他记得观里的规矩，酉时过后便会关闭山门。
此刻己是戌时三刻，那灯光却异常明亮，不像是寻常道馆的夜巡灯火。
"在这里等我。
"他将灵儿藏进观外的枯树洞，用雪堆伪装好，又把青铜酒樽塞给妹妹，"若有异动就捏碎它。
"叩响朱漆大门时，李无痕的手心全是汗。
门环上的铜兽在风雪中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极了当年被张瑾浠揪着耳朵罚站时的心跳声。
开门的是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少女，发髻用木簪固定，眉眼清冷如远山寒梅。
看见李无痕的瞬间，少女手中的拂尘"啪嗒"掉在地上，玉簪崩断，青丝如瀑布般散开——正是张瑾浠，当年那个总爱抢他酒葫芦的小道姑。
"李无痕？
"张瑾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不是...""说来话长。
"李无痕急道，"我妹妹中了寒毒，需要无为观的凝神丹！
""跟我来。
"张瑾浠捡起拂尘，引他穿过三清殿。
观内空无一人，香炉里积着半寸厚的香灰。
"师父云游去了，观里只剩我一人。
"她打开丹房石门，药香扑面而来，"凝神丹需要九天炼制，现在只有半成品。
"玉瓶中的丹药呈半透明状，灵气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李无痕接过丹药的瞬间，张瑾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及他脉搏的瞬间脸色剧变："你修炼了邪术？
"她的指腹冰凉，带着常年捻诀留下的薄茧。
"我是酒修。
"李无痕苦笑。
三年前离开清风观时，他还是个连引气都困难的废柴，如今丹田内却盘踞着一团灼热的酒火。
"酒修？
"张瑾浠后退半步，拂尘挡在身前，"师父说那是旁门左道！
"她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让李无痕想起当年偷喝她的青梅酒被发现时的场景——也是这样冰冷的眼神，却在他挨罚时偷偷塞给他半块桂花糕。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道观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李无痕透过窗缝看见数十个玄甲卫士包围了清风观，为首的黥面汉子脸上那道蜈蚣疤在火光下格外狰狞——正是在灵酒村追杀他们的法家执法队队长！
张瑾浠脸色一凛，从袖中取出两张黄色符箓："这是清风符，能隐去气息。
"她将符箓贴在两人身上，拉着李无痕躲进丹房密室，"从密道走，首通终南山主峰。
"密道尽头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墙壁上刻着道家符文。
李无痕触摸符文的瞬间，童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他偷了观主的《道德经》，张瑾浠就是带着他从这条密道逃跑，两人在隧道里分食了一葫芦青梅酒，酒液洒在符文上，竟让石壁渗出了水珠，水珠凝结成酒葫芦形状，在隧道中漂浮了整整三天。
"还记得吗？
"他忍不住问。
张瑾浠的脸颊泛起微红："那年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现在该我还了。
"她突然结出道家法印，月白道袍无风自动，"我引开他们，你带灵儿去无为观找师父。
""不行！
"李无痕拉住她，"你一个人...""这是命令！
"张瑾浠纵身跃出瀑布，口中念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太上老君教我杀鬼！
与我神方！
"道家九字真言化作金光射向法家卫士，金光如利剑般将黑气劈成两半，剑气中浮现《道德经》符文，"道生一，一生二"的经文随着剑光流转，黑气遇之发出凄厉惨叫，黑气中浮现无数哀嚎的面容，被经文金光净化为点点萤火消散。
她足尖一点，使出"清风步"，身影如柳絮般在林间穿梭，青色道袍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李无痕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临别时她塞给他的锦囊。
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玉佩——正是当年桃花树下，张瑾浠把太上老君玉佩掰成两半塞进他手里的那半块。
酒葫芦里的青梅酒洒在两人衣襟上，她说"等你能酿出醉仙酒，我就嫁给你"。
如今玉佩的断口处还留着淡淡的酒渍痕迹，那是当年两人共饮青梅酒时留下的，酒渍己渗入玉理，如同永不磨灭的誓言。
"哥，她会没事吧？
"灵儿的声音带着担忧。
李无痕握紧玉佩，酒元在体内翻涌。
终南山的月光透过松枝洒下，在雪地上织就一张银色大网，张瑾浠的青色道袍在网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他知道张瑾浠修炼的是"太上忘情诀"，动情则功散，可刚才她为救自己，明显动用了真情实感。
"我们去找无为观主。
"他抱起灵儿，"只有师父能救她。
"悬崖边，张瑾浠背对着法家卫士，桃木剑插在雪地里。
剑身上刻着的"清风"二字，还是当年李无痕用烧红的酒葫芦烫上去的。
雪夜中的道观飞檐挂着冰凌，如水晶帘幕般垂落。
她的青色道袍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唯有桃木剑上的"清风"二字在月光下泛着红光，宛如雪地里燃烧的火焰。
"今日我张瑾浠，以无为观弟子之名，守此山门。
"她剑尖指地，鲜血在雪地上画出道家太极图，"谁敢越雷池一步，先问过我手中之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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