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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响的手机在掌心捂得发烫时，院外的槐树叶正被七月的太阳晒得打卷。

屏幕上“正在重连”的转圈图标转了第三圈，

他往西厢房的墙角又挪了挪——这里是全村信号最刁钻的角落，得把身子贴紧斑驳的土墙，

指尖按在屏幕裂纹处，才能勉强稳住游戏连接。“阿响，你磨蹭啥？Boss要刷新了！

”耳机里传来小宇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比院里奶奶剁猪草的“咚咚”声更让他安心。

李响“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操控着穿红衣的侠客往副本入口冲。

角色跃起时溅起的金色光效，映在他眼底，比过年时爸爸寄回的灯笼还亮。

这手机是爸爸前年从工地上捡的二手货，

屏幕左上角的裂纹是去年摔的——那天他跟小宇组队打关键副本，奶奶突然闯进西厢房，

说妈妈打电话来，他慌得手一松，手机砸在满是柴火屑的地上。后来妈妈的电话没接成，

游戏副本也输了，小宇在语音里没怪他，只说“下次再打”，

可李响盯着屏幕上“失败”的红色字样，鼻子酸了好久。“响响！柴火劈了没？

”奶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怒气。李响赶紧把耳机拔了，塞进旧麻袋缝里，

应了声“马上”。他蹲在地上劈柴火，斧头沉得攥不住，木屑溅到脸上，痒得难受。

去年爸爸在家时，劈柴从不让他沾手，爸爸的手掌比斧头柄还粗，一斧下去，

柴火就裂成两半。可现在，爸爸在千里之外的工地，妈妈在流水线旁，家里只剩他和奶奶，

还有这把重得压手的斧头。傍晚时，手机终于彻底断网了。李响抱着手机蹲在西厢房，

指尖反复摩挲屏幕上的裂纹，像在摸一道不会愈合的伤口。

小宇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上午：“阿响，周末咱们冲排名！”他想回复，

却只能看着输入框里的字又一个个删掉——他没敢告诉小宇，家里的网是奶奶故意掐断的，

就因为昨天他玩游戏忘了给鸡喂食，鸡群把菜园子啄得乱七八糟。“吃饭了。

”奶奶端着一碗玉米粥进来，碗沿还沾着米粒。李响没动，奶奶把碗放在地上，

叹了口气：“你爸今天打电话，说工地欠薪了，这个月生活费要晚几天寄。你倒好，

天天抱着个破手机，对得起你爸吗？”李响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吓了奶奶一跳。

“我没对不起他！”他声音发颤，“他除了寄钱，还知道啥？知道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吗？

知道小宇爸妈离婚了，他只剩游戏陪他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奶奶的眼圈红了，

转身时，后背的补丁在昏暗中晃了晃，像片皱巴巴的枯叶。那天晚上，李响没睡。

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电筒，照着墙上的涂鸦——最左边是爸爸，

他凭着记忆画了件蓝色工装，却忘了爸爸的脸该怎么画，只能画个模糊的圆圈；中间是妈妈，

扎着他最记得的马尾辫，手里拿着他爱吃的糖糕；最右边是他，穿着游戏里侠客的红衣，

手里的剑比人还高。手电筒的光忽明忽暗，他用指尖沿着涂鸦里的“爸爸”摸了一遍，

又摸了一遍，眼泪掉在满是灰尘的墙上，晕开一小片黑印。凌晨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小宇发来的语音，带着哭腔：“阿响，我妈要带我去外地了，

以后不能跟你玩游戏了……我把我攒的游戏币都给你，你别忘记我啊。”李响握着手机，

手指抖得厉害。他想回消息，却怎么也按不准键盘。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

西厢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口，像要跳出来。他想起去年冬天，

小宇来他家过年，两人裹着同一件棉袄，在西厢房玩了一整夜游戏，小宇说：“阿响，

等咱们有了钱，就买个最好的手机，天天一起玩。”第二天早上，李响被快递员的喊声吵醒。

他跑出去，看到一个印着“工地物资”的纸箱，是爸爸寄来的。打开时，

里面的东西让他愣住了——不是新手机，也不是零食，而是一沓厚厚的信纸，

每一页都写满了爸爸的字，歪歪扭扭的，还有几处被眼泪晕开的痕迹：“响响，

爸知道你不想玩游戏，你是想有人陪你说话。上次你奶奶说你半夜哭，

爸在工地蹲在地上哭了好久……爸没文化，只能给你寄钱，可爸每天都想你，

想你小时候骑在我脖子上，想你说要当侠客保护爸妈……”信纸下面，

还压着一个小小的侠客手办，是爸爸从工地附近的小卖部买的，

底座上歪歪扭扭刻着“李响侠客”四个字。李响抱着手办，蹲在槐树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奶奶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糖糕，是妈妈去年教奶奶做的味道。

“你爸昨天打电话，说欠的薪结了，下个月就回来看看你。”奶奶的声音很轻，

“奶奶不该掐断网，是奶奶错了。”李响咬了口糖糕，甜得发苦。他摸出手机，

给小宇发了条消息：“小宇，我爸要回来了，我以后可能不能经常玩游戏了。但我会记住你，

等你安定了，咱们再一起打Boss。”然后，他把手机里的游戏卸载了，

只留下那些和小宇的聊天记录，还有墙上的涂鸦。下午，李响拿着斧头去劈柴火。

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他身上，暖暖的。他想起爸爸信里的话，想起小宇的约定，忽然觉得，

斧头好像没那么重了。他劈完柴火，又帮奶奶喂了鸡，还把西厢房的柴火堆整理得整整齐齐。

晚上，李响坐在院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奶奶坐在他旁边，给他扇着蒲扇，说：“你爸说，

等他回来，就带你去县城买新衣服，还带你去吃你爱吃的红烧肉。”李响笑着点头，

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屏幕里的光会灭，游戏里的英雄会走，但家里的光，只要他愿意等，

就一直都在。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侠客手办，底座的棱角硌着手心，却让他觉得踏实。他想，

等爸爸回来，他要跟爸爸一起给墙上的涂鸦补画爸爸的脸，要跟爸爸说“我想你”，

还要告诉爸爸：“我不要当游戏里的侠客，我要当保护奶奶和你的侠客。

”李响把侠客手办放在枕头边的第一个晚上，就梦见了爸爸。梦里爸爸还是穿着蓝色工装，

蹲在院里劈柴火，斧头落下的声音“咚咚”响，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跑过去想抱爸爸的腿，可刚靠近，梦就醒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槐树叶上还挂着露水。

他摸出手办，底座上“李响侠客”四个字被指尖磨得发暖。起身走到西厢房，

墙上的涂鸦还在，只是手电筒照过的地方，灰尘被扫得干干净净——是昨天整理柴火时，

他特意擦的。他站在画前，第一次觉得，那个没画脸的“爸爸”，好像真的在看着他。

“响响，过来帮奶奶择菜！”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李响应着跑过去，

看到案板上摆着绿油油的青菜，还有两个鸡蛋。“今天给你做鸡蛋羹，

你爸说你小时候最爱吃。”奶奶的手指有点抖，择菜时把菜叶捏得皱巴巴的。李响没说话，

只是接过奶奶手里的菜，慢慢择起来，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暖融融的。白天不玩游戏，时间突然变得很长。李响找村里的老支书借了几本书，

都是关于侠客的故事，中午在槐树下看，下午就帮奶奶喂鸡、浇菜园。有次浇菜园时，

看到隔壁的王小胖在玩游戏机，王小胖喊他：“李响，过来一起玩啊！”他摇了摇头，

继续浇菜，水珠落在菜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比游戏里的光效还好看。晚上，

他会给爸爸写回信。一开始不知道写什么，只在信纸上画了个笑脸，后来慢慢开始写：“爸，

今天我帮奶奶劈了十捆柴火，奶奶说我比你小时候还能干。”“爸，菜园里的西红柿红了，

我摘了一个给奶奶吃，特别甜。”“爸，我看了一本侠客书，书里的侠客不仅会武功，

还会保护老百姓，我以后也要做这样的人。”写好的信放在抽屉里，攒了厚厚一沓。

他没寄出去，想等爸爸回来时，亲手交给爸爸。有时晚上睡不着，他就把信拿出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