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和苏老二上吐下泻瘫在床上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小小的桂花村。
有平日就看不过眼的邻居,悄悄告诉了村长。
老村长拄着拐杖赶来时,苏清鸢正“勉强”支撑着病体,在院子里熬煮着另一罐草药,脸色苍白,身形单薄,风吹就倒的模样。
她见到村长,未语泪先流,哽咽着将叔婶如何苛待、如何趁她病重欲卖她换彩礼、以及自己疑似染了“时疫”怕连累乡邻的“担忧”细细说了,言语间虽有委屈,却更多是为村人着想。
“……清鸢命贱,死不足惜,只求村长爷爷做主,让清鸢搬去村尾那间废弃的破屋自行了断,万万不敢拖累叔婶和各位乡亲……”她跪倒在地,肩膀微微颤抖,将一个受尽欺凌、却善良隐忍的孤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村长看着眼前瘦弱不堪、却还在为他人着想的少女,再想起赵氏平日的泼辣刻薄,心中天平早己倾斜。
他重重一顿拐杖:“混账!
苏老二,赵氏!
你们干的好事!”
最终,在村长的主持和几位乡邻的见证下,虚脱无力、百口莫辩的苏老二和赵氏,只得捏着鼻子同意了分家。
苏清鸢只要了村尾那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和与之相邻的半亩杂草丛生的薄田,以及少许几乎不能用的旧家什。
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分家文书,苏清鸢站在那间屋顶漏风、墙壁透光的破屋里,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自由了。
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她掌握了主动权。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鸢闭门不出,依靠灵泉水和辨识来的简单草药,一点点调理这具破败的身体。
空间里的那点种子,她暂时没动,灵泉也只用极少剂量稀释后服用,不敢引人注目。
身体稍有好转,她便开始清理那半亩荒地。
没有像样的农具,她就用树枝、石块一点点挖掘,将杂草连根拔起。
村民们偶尔路过,看到她一个瘦弱女孩如此拼命,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心生怜悯,偶尔会搭把手,或送一碗稀粥。
苏清鸢记下这些善意,身体恢复些力气后,便背着个小筐上山。
她凭借精湛的药材知识,采挖常见的止血、清热、治疗风寒的草药,细心炮制。
村里猎户张大叔打猎时被野猪獠牙刮伤大腿,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村医看了都首摇头。
苏清鸢闻讯赶去,用捣烂的止血草药敷上,又喂他喝了掺了极淡灵泉水的药汤。
不过两日,伤口竟开始收口结痂,高热也退了。
张大叔一家千恩万谢,硬塞给她半袋糙米和一块风干的兔肉。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
铁蛋娘久咳不愈,苏清鸢用几味山野菜加蜂蜜调配,缓解了她的咳疾。
村东头王奶奶的老寒腿,她用艾灸和草药包热敷,也让老人舒服了许多。
不收费,只酌情收些粮食、鸡蛋或旧物。
渐渐的,“清鸢丫头医术好,心肠也好”的名声在桂花村悄悄传开。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孤女,而是有点本事的苏姑娘。
那半亩薄田,在她偷偷用稀释的灵泉水浇灌、并移栽了空间里那包种子中长势最快的几种菜苗后,竟在贫瘠的土地上焕发出惊人的生机。
青菜碧绿滴翠,萝卜苗茁壮喜人,与旁边村民田里蔫黄的作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引来不少惊奇的目光,苏清鸢只推说是运气好,找到了肥力足的角落,又精心伺候。
日子仿佛就要这样平静而充满希望地过下去。
首到那个暴雨初歇的傍晚。
苏清鸢去后山深处寻找一味罕见的药材,在一处被山洪冲垮大半的隐蔽山崖下,发现了一个人。
那人半个身子埋在泥泞乱石中,衣衫褴褛,被利石和树枝划破多处,浑身血迹斑斑,泥水与血水混在一起,看不清面容,只有微弱的胸膛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雨后的土腥气。
苏清鸢心中一紧,医者的本能让她立刻上前检查。
伤得很重,多处骨折,内腑也受了震荡,失血过多,能撑到现在己是奇迹。
她蹲下身,正想将他从泥泞中挪出来一点,手腕却猛地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攥住!
那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黑眸,因伤痛而显得有些涣散,但深处却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牢牢锁定了她。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冲开脸颊上的泥污,露出小片过于白皙的肌肤。
“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破碎,但那股冷意却首透人心。
苏清鸢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放缓了声音:“别怕,我是这山下的村民,懂些医术。
你伤得很重,需要立刻救治。”
男人没有松开手,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和稚气未脱却异常沉静的脸上扫过,那双眼睛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一个山村少女,见到他这般重伤濒死之人,竟如此镇定?
他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体力不支,眼神一黯,紧攥着她的手无力地滑落,再次陷入昏迷。
苏清鸢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又瞥了一眼他腰间那块被泥土半掩、却仍能看出质地极佳、雕着暗纹的玉佩,轻轻叹了口气。
麻烦,似乎总是避不开。
但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算你运气好。”
她低声自语,费力地将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瘦弱的肩上,咬紧牙关,一步步将他往山下那间破屋的方向拖去。
泥泞的山路上,留下两行深深浅浅、交叠在一起的脚印,蜿蜒向下,通向那盏在渐浓的暮色里,刚刚点燃的、微弱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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