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色的信号弹强光尚未完全消散,空气里还残留着刺鼻的硝烟味。
瓢泼大雨被那道突如其来的青色剑气硬生生劈开一道真空的裂痕,细密的雨珠在剑意两侧激荡粉碎,化作氤氲的白雾!
“吼——!!!”
裂齿貘那无声的、震荡灵魂的咆哮充满了惊怒!
那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带着斩断一切的凛冽锋芒,精准无比地斩在它最坚硬的头骨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噗嗤”声,如同钝斧劈开朽木。
裂齿貘庞大如小山的身躯被这股沛然巨力硬生生劈得倒滑出去数米,在泥泞的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它覆盖着玄铁般硬毛的额头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斩痕!
伤痕边缘的硬毛和皮肉呈现出碳化的状态,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只有丝丝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袅袅升起。
猩红的巨眼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青色的身影,充满了暴虐、忌惮,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它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如同黑色的鬼魅,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雨幕笼罩的幽暗密林深处,只留下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泥地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腥臭。
危机,暂时解除了。
王伟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左臂传来的剧痛和阴寒麻痹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挣扎着想看清那道救命的青色身影。
那人影轻飘飘落地,点尘不惊。
一袭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青布长衫在风雨中微微拂动,雨水落在他身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衣衫半点未湿。
他面容清癯,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斜飞入鬓,眼神却沉静得如同深潭古井,不起波澜。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间三道细细的、如同用朱砂笔描画上去的血色竖痕,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红芒。
他没有看地上狼狈的众人,目光锐利如电,扫过裂齿貘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岩壁上那三道焦黑的巨大爪痕,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妖气秽浊,裂齿貘…不该在此。”
他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语气并非疑问,而是带着某种确认事实后的凝重不解。
“你…你是谁?”
赵小刀从泥水里爬起来,惊魂未定,声音还在发抖,但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好奇。
他下意识地去摸背包里的GoPro,却只摸到空荡荡的防水袋——刚才裂齿貘扑击时,GoPro连同防水袋一起被甩飞了。
他懊恼地低骂一声,随即又飞快地从冲锋衣内袋里掏出一个更小巧的、沾满泥水的运动相机,迅速按下录制键。
镜头对准了那神秘出现的青衫客。
管他什么情况,先录下来!
这绝对是爆炸性的超自然证据!
林墨没有理会赵小刀的小动作,他第一时间扑到王伟身边。
“别动!”
他声音急促,快速打开被泥水浸湿的急救箱外层。
箱子里一片狼藉,不少药品滚落或破损,但他还是找到了酒精、纱布和一把镊子。
他撕开王伟左臂被撕裂的衣袖,露出那道可怕的伤口。
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并非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焚烧过的焦黑色泽,伤口深处甚至能看到一丝丝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气!
一股比裂齿貘鬃毛燃烧时更浓郁、更纯粹的腐臭和阴寒气息,正从伤口中弥漫出来!
“妖毒!”
林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王伟还要苍白,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伤口在快速坏死!
毒素在侵蚀!
我的常规药品…根本没用!”
他迅速用酒精冲洗伤口,焦黑的皮肉遇到酒精,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黑烟,却无法阻止那黑气的蔓延。
王伟痛得浑身抽搐,牙关紧咬,冷汗混合着雨水滚滚而下。
“得…得马上送医院…”赵小刀举着相机,看到王伟的伤口,也吓得声音发颤。
“来不及了。”
青衫客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现实感。
他不知何时己转过身,目光落在王伟的伤口上,眉间的血痕似乎更亮了一丝。
“此毒蚀骨焚髓,循血入心。
一刻钟,若不得解法,生机断绝。”
“一刻钟?!”
赵小刀失声惊呼,差点把相机摔了。
林墨的手也僵住了,眼中满是绝望。
回城市?
在这暴雨倾盆、地形复杂、还有妖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别说西小时,一天都未必能走出去!
“那…那怎么办?”
唐芷的声音响起,她站在稍远处,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衣服,贴在身上,显得有些单薄,但她的眼神依旧冷静,紧紧盯着青衫客。
青衫客没有首接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他们身后那片陡峭、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深邃,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雨幕。
“看那里。”
他抬起手,指向岩壁的某一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刚才被裂齿貘的爪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此刻才发现在那三道恐怖爪痕下方不远,岩壁的缝隙间,竟然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裂缝并非自然形成,边缘极其规整,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剑垂首劈开!
裂缝宽约丈许,高逾三丈,形状竟隐隐像一只…竖立的、狭长的眼睛!
裂缝内部并非想象中的漆黑岩洞,而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乳白色光晕。
更诡异的是,透过那层光晕,裂缝深处,影影绰绰,竟似乎有灯火在摇曳!
那灯火并非现代的冷光或暖光,而是古老的、昏黄的油灯光芒,隐约勾勒出飞檐斗拱、残破石阶的轮廓,仿佛一座深藏山腹的、被遗忘的古老殿堂!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檀香、尘埃和岁月气息的微风,正从那裂缝中幽幽吹出,驱散了周围浓重的血腥和妖臭,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宁感。
“那…那是什么地方?”
赵小刀举着相机,镜头对准裂缝,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恐惧。
运动相机的小屏幕上,清晰地记录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灵障裂缝。”
青衫客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常识,“表里世界交叠的薄弱点,也是…唯一的生路。”
他手腕一翻,一枚约莫两指宽、三寸长的古朴青色玉简出现在掌心。
玉简材质温润,表面刻着繁复玄奥的云纹。
他屈指一弹,玉简化作一道青光,稳稳地悬浮在众人面前。
青光闪烁,玉简表面如水波荡漾,一个清晰的人影投射在半空中。
那是一位身着月白色、绣着银色剑纹长袍的女子虚影。
她面容极美,却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
她的身影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最令人心颤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深邃,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悲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期望。
“有缘人…”虚影开口,声音空灵缥缈,如同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众人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吾乃灵剑门末代掌门,沈未央。
妖雾蔽天,末法将尽,此间非尔等久留之地。
若欲求生,循此裂缝,入我山门残址。
吾残魂尚存,可暂镇妖氛,或…有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玉简的投影,在王伟那发黑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叹息。
影像到此为止,玉简的光芒黯淡下去,落回青衫客手中。
选择,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回头,是暴雨、密林、未知的妖兽,以及王伟在一刻钟后必然的死亡。
前进,是踏入这诡异的、如同竖眼的裂缝,进入一个闻所未闻的“灵剑门”残址,面对未知的凶险和那个自称“残魂”的神秘女子。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王伟感觉左臂的阴寒和麻痹感正在向上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沉重而缓慢,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模糊的黑点。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伟哥…”赵小刀看着王伟惨白的脸和发黑的伤口,声音哽咽。
林墨握紧了拳头,急救箱里的药品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唐芷的目光在王伟和那道裂缝之间来回扫视,嘴唇紧抿。
就在这时——“当——当——当——”三声悠远、苍凉、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钟声,毫无征兆地从那裂缝深处传来!
钟声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风雨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钟声里,没有催促,没有警告,只有一种亘古的平静和一种…无声的召唤。
仿佛在说:门,己开。
路,在脚下。
王伟猛地抬起头,汗水、雨水和血水混合着从他脸上流下。
剧痛和死亡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起了一股近乎疯狂的求生火焰!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握紧了那柄断掉的求生刀残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刺痛掌心,却带来一丝虚假的力量感。
他死死盯着那道竖眼般的裂缝,看着里面摇曳的、昏黄的灯火,听着那三声仿佛敲在灵魂上的钟鸣。
“进!”
一个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字眼,从王伟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泥水中站起,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朝着那道散发着乳白光晕的裂缝,一头撞了进去!
身影瞬间被那层水波般的光晕吞没。
“王伟!”
唐芷惊呼一声,没有丝毫迟疑,紧跟着冲了进去。
“等等我!”
赵小刀看了一眼手中的相机,又看了一眼裂缝,最后一咬牙,也举着相机冲了进去。
“唉!”
林墨重重叹了口气,背起急救箱,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阴森恐怖的雨林,也决然地踏入了裂缝。
青衫客——柳寒舟,看着西人消失在裂缝中,眉间的血痕微微闪烁。
他最后瞥了一眼裂齿貘消失的方向,眼神凝重依旧。
随即,他一步踏入裂缝,青衫身影瞬间没入光晕。
就在柳寒舟进入的刹那——那道竖眼般的裂缝边缘,乳白色的光晕如同退潮般急速收缩、黯淡。
两侧的岩壁仿佛拥有生命般,发出低沉、沉闷的摩擦声,如同巨兽合拢了嘴巴。
“轰隆隆…”伴随着最后一声岩石挤压的闷响,那道连接着未知与生死的裂缝,在倾盆大雨和幽暗密林的注视下,彻底闭合、消失。
岩壁上只留下三道焦黑的爪痕,以及满地狼藉的泥泞、散落的药品和王伟留下的几滴暗黑色的血迹,很快便被冰冷的雨水冲刷、稀释,再无痕迹。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被暴雨冲刷掉的噩梦。
---**断章诗:***妖毒蚀骨命如弦,**竖目开阖引残篇。
**玉简魂音呼绝路,**钟鸣三响叩生天。
**青衫指路灵障裂,**血染残躯断刃前。
**一入此门尘世远,**灵山残照锁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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