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瓢泼大雨搅得混沌不堪。
城市边缘,废弃的市三医大楼如同一个被遗弃的钢铁巨兽,沉默地匍匐在雨幕中。
剥落的墙皮像是它溃烂的皮肤,黑洞洞的窗口是它失明的眼睛,凝视着这个将它遗忘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经年不散的混合气味——消毒水的刺鼻试图顽强地证明这里曾经的属性,却终究被铁锈的腥甜和墙体霉菌的腐朽气息彻底压倒。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翻过锈迹斑斑的医院外围栏杆。
落地时,脚下没有溅起丝毫水花,只有膝盖微屈,便化解了所有冲击力。
是乔晚。
她穿着黑色的冲锋衣,雨水顺着衣料滑落,未留下丝毫痕迹。
帽檐下,她的脸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没有片刻停留,她像一道流动的阴影,快速而精准地向着住院部大楼移动。
她的动作是教科书级别的潜行——利用每一个墙角、每一处凹陷作为掩护,脚步轻缓得如同猫科动物,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风雨声之外的任何异响。
经过一扇破碎的窗户时,她甚至没有首接探头,而是利用窗框上残留的一片碎玻璃的反光,谨慎地观察内部情况。
专业,冷静,警惕。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潜入住院部大楼内部,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将她包裹。
手电的光柱被她调节到最小,仅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
光线扫过地面,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了杂乱的脚印,但其中一行较新的、属于女性的运动鞋印,清晰地指向走廊深处。
“找到那个女孩就行,别多问。”
委托人的话语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冰冷而诡异。
她不在乎动机,那笔足以让她暂时从这刀头舔血的生活中抽身的丰厚报酬,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至于背后的风险?
干她这一行,风险与收益向来成正比。
走廊两旁的病房门大多洞开,像一张张吞噬光线的巨口。
里面是倾倒的病床、散落的医疗垃圾和斑驳的墙壁。
偶尔有风声穿过破损的管道,发出呜咽般的怪响,足以让常人毛骨悚然。
但对乔晚来说,这些只是环境噪音。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感官上——视觉扫描着前方与侧翼,听觉过滤着无用的杂音,搜寻着代表生命活动的频率。
鼻翼微动,除了那固有的腐朽气味,她似乎还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甜腥气?
她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指抹过地面。
指尖传来微粘的触感,借着手电微光,能看到那是一抹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
血。
而且时间不长。
警惕性瞬间提升到顶点。
她关闭手电,完全融入黑暗,呼吸放缓,身体肌肉微微绷紧,如同即将扑击的猎豹。
委托人口中的“别多问”,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寻人。
她顺着血迹的方向,继续向走廊深处摸去。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似乎越浓,试图掩盖什么。
终于,在走廊尽头,一扇明显与其他病房不同的、加固过的铁门出现在眼前。
门锁己经严重腐蚀,但门框边缘却有崭新的、利器划过的痕迹——有人常来这里,并且不希望被人发现。
乔晚从随身携带的特制工具包中,取出一套精密的撬锁工具。
她的手指稳定得可怕,感受着锁芯内部细微的簧片结构,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不过十几秒,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锁应声而开。
她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凝神倾听。
一片死寂。
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身体侧移,用最小的力道,将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如同游鱼般滑了进去。
手电光柱再次亮起,扫过房间。
这里比外面的病房更加破败,墙壁上布满不明所以的抓痕,几张锈蚀的铁架病床被推倒在角落。
而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光线定格——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那是一个少女,穿着肮脏不堪的、似乎是病号服的条纹衣服,头发黏连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埋其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整个世界的恶意。
找到了。
目标,“小鸢”。
乔晚心中稍定,迈步向前,准备执行救援的最后步骤。
然而,就在她的脚步落下的瞬间。
黑暗中,无数双空洞、麻木的眼睛,无声无息地,亮了起来。
它们从倒塌的病床后、从墙壁的阴影里、从天花板的破洞中……缓缓显现。
动作僵硬,步伐却异常统一,无声地将她包围在中间。
退路,己被彻底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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