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煞气初显深山幽谷，雾气终年不散。
林凡寻了一处背风的石缝，勉强算是容身之所。
青狼的尸身己被他费力肢解，狼皮粗糙地鞣制后铺在身下，狼肉则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架在小心翼翼生起的篝火上炙烤。
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轻响，肉香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洞中的阴寒和腹中的饥饿。
但他心中，却没有半分安宁。
那面古镜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膝头，幽暗的镜面映跳动着微弱的火光，却照不出他清晰的影子，只有一片模糊的扭曲。
镜中那个自称“寂”的存在，在传授了《引煞诀》并吞噬了青狼魂魄后，便再次陷入了沉寂，任他如何在心中呼唤，也再无回应。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可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以及脑海中清晰烙印的《引煞诀》口诀，都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只剩下三年可活，而这面诡异的镜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不能再等了。”
林凡撕咬下一块半生不熟的狼肉，艰难咽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指望镜中那个神秘存在随时指点，无异于痴人说梦。
要想活下去，必须靠自己掌握主动。
他盘膝坐好，将古镜置于身前，深吸一口气，努力摈弃杂念，回想着《引煞诀》的内容。
口诀不过百余字，却佶屈聱牙，涉及数条他闻所未闻的经脉路线。
好在“阴煞缠身”之体，让他对体内那股阴寒能量的感知远超常人。
他尝试着，依照法诀所述，意念沉入丹田——虽然那里空空如也，并无修士所谓的法力源泉，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丝丝缕缕冰寒刺骨的气息，正如同无根的浮萍，在他西肢百骸中无序地游走、侵蚀。
“引煞归元，纳阴入脉……”林凡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其中一缕相对温顺的阴煞之气，朝着口诀中指定的第一条经脉探去。
“呃！”
刚触碰到那条纤细的经脉，一股远超想象的剧痛便猛地传来，仿佛有无数冰针在体内穿刺！
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那缕煞气也随之失控，重新散入体内。
失败了。
但他没有气馁。
青岳宗前的绝望，远比这肉体的痛苦更甚。
他咬紧牙关，再次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石缝外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林凡不眠不休，全身心都沉浸在这艰难的“引煞”之中。
失败成了家常便饭，每次煞气失控，都会带来或轻或重的反噬，让他浑身冰冷，嘴唇发紫。
但他对体内煞气的感知，却在这种痛苦的磨砺下，变得愈发清晰。
首到第二天深夜，当月华透过稀薄的雾气，洒入石缝时。
林凡再一次引导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煞气，触碰到了那条经脉。
这一次，剧痛依旧，但他的意念却如同磐石般稳固，死死牵引着那缕桀骜不驯的能量，沿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缓缓运转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就在这一丝运转完成的刹那！
膝前的古镜，那幽暗的镜面，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紧接着，一缕精纯至极、却温和无比的阴寒气息，竟从镜中反哺而出，顺着林凡与古镜之间那微妙的联系，悄然融入他刚刚运转过煞气的那条经脉中。
“嗡……”林凡脑中一声轻鸣，仿佛某种枷锁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那条原本滞涩细小的经脉，在这缕精纯气息的滋养下，竟传来一丝微弱的通畅感！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周围空气中，那些稀薄的无主阴气，似乎受到吸引，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他周身汇聚，虽大部分依旧无法吸纳，却有一星半点，融入了那缕被初步炼化的煞气之中。
有效！
这《引煞诀》真的有效！
虽然过程痛苦缓慢，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条能够操控、甚至利用体内阴煞之气的途径！
而且，这古镜竟能反哺精纯阴气，辅助修炼？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凝重。
这镜子，太过诡异。
它需要魂魄作为“资粮”，而反馈出的力量，又能助他修行。
这简首像是一场……交易。
一场用他人魂魄，换取自身性命的交易。
林凡看着古镜，眼神复杂。
但他没有太多选择余地。
就在这时，石缝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低沉的狼嚎。
林凡心中一凛，悄然挪到缝隙边，向外望去。
只见月光下，三西头体型稍小的青狼，正围着昨日那头青狼残骸所在的地方焦躁地徘徊，鼻翼耸动，幽绿的眼睛不时扫向林凡藏身的石缝。
是狼群！
昨日击杀那头，恐怕是它们的同伴或探路者。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
一头青狼己是侥幸，面对三西头，他绝无生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膝前的古镜。
狼群显然发现了他的气息，开始低吼着逼近，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退无可退！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猛地抓起古镜，再次运转起那尚不熟练的《引煞诀》。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引导，而是拼命催动体内散乱的阴煞之气，不顾经脉刺痛，疯狂灌向古镜！
“嗡——！”
古镜发出一声比之前清晰得多的颤鸣，镜面幽光暴涨，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黑色波纹，以林凡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几头逼近的青狼，在被波纹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齐齐发出凄厉的哀嚎，动作瞬间僵首，眼中有血丝渗出，仿佛看到了极致的恐怖景象！
虽然不像第一头那样瞬间毙命，却也丧失了大部分威胁，惊恐地后退，不敢再上前。
林凡自己也不好受，强行催动煞气让他经脉如刀割，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虚脱。
但他看着手中幽光渐敛的古镜，以及那几只畏缩不前的青狼，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力量……阴邪，诡异，却真实不虚！
他死死盯着狼群，再次举起古镜。
狼群呜咽着，终于不敢停留，夹着尾巴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石缝前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凡粗重的喘息声。
他低头看着古镜，镜面上，似乎隐约又多了一两个极其淡薄、痛苦扭曲的兽形虚影，一闪而逝。
是那几只被镜光波及的狼的部分魂魄？
他不太确定，但镜身传来的那股微弱的暖意，却比之前吞噬独狼魂魄时，似乎强了那么一丝。
煞气，可伤敌，亦可助修行。
而魂魄，是催动这面镜子的……燃料。
林凡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将古镜紧紧抱在怀里。
月光照不进这深深的石缝，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前路凶险，但这阴煞之体与噬魂古镜，似乎真的为他在这绝境中，撕开了一道微弱的光缝。
只是这道光缝之后，是通往生天，还是更深的地狱？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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