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阑的越野车碾过城郊废车场的碎石路时，引擎盖还沾着画室的雨水。
车刚停稳，一道金属撞击声就从铁皮厂房里传出来——阿九正蹲在改装车底，手里的扳手扔在地上，抬头时，眼角的疤痕在阴影里划出冷硬的弧度。
“我以为你死在三年前的塌方里了。”
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钢板，没起身，反而从车底摸出瓶汽油，往手里倒了些，慢慢擦拭满是油污的指节。
沈夜阑站在厂房门口，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林砚之死了，‘心蚀’又出现了。”
“关我屁事。”
阿九猛地将汽油瓶砸在地上，溅起的液体差点燎到沈夜阑的裤脚，“三年前你把我丢在‘无光矿洞’里，看着我被落石砸断肋骨时，怎么没想过今天要找我？”
她掀开工装外套，左肋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腰线爬到胸口：“医生说再偏一厘米，我的肺就烂了。
沈夜阑，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跟你走？”
沈夜阑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攥得发白：“当年是我错，但现在……错？”
阿九冷笑，起身时动作牵扯到旧伤，脸色发白却眼神更利，“你爹死在幽墟里，你就把所有人都当垫脚石？
石敢的腿，我的肋骨，还有那些没回来的人——你沈夜阑的‘共感’，就是用我们的命喂出来的？”
争执声没停多久，厂房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石敢站在阳光下，工装裤的裤管空荡荡的，左腿的义肢在碎石地上敲出沉闷的响。
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到沈夜阑时，原本温和的眼神沉了沉，却还是把桶递过来：“阿九说你要来，我煮了点粥。”
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混着南瓜的甜香。
沈夜阑接过时，触到石敢右手的老茧——那是当年为了拉他出幽墟，被岩石磨掉一层皮留下的。
“‘心蚀’的事，我在新闻上看了。”
石敢坐在生锈的油桶上，义肢轻轻晃动，“林砚之是个好画家，去年还来我这儿修过车，说想画一幅‘城市的骨头’。”
他顿了顿，看向沈夜阑，“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阿九猛地瞪他：“石敢！
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
你的腿——我没忘。”
石敢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但我也没忘，三年前如果不是他把最后一瓶氧气给我，我根本走不出矿洞。
夜阑，这次要去幽墟，对吗？”
沈夜阑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那是三年前铁三角的合影，阿九举着刚改装好的探测仪，石敢笑得露出虎牙，他站在中间，眉眼还没现在这么沉。
照片边缘己经卷了边，是石敢当年被救后，一首揣在怀里的。
“幽墟的入口在老城区地下，我需要阿九的探测仪，还有石敢的力气。”
沈夜阑的声音放软，“我知道你们恨我，但这次……我保证，不会再丢下任何人。”
阿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抓起地上的扳手，转身砸向工作台——上面放着台半成型的探测仪，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出“幽墟能量波动”的字样。
“少废话。”
她弯腰收拾工具，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探测仪需要两小时校准，石敢，你去把你那把‘破山锤’带上——这次要是再出问题，我第一个砸烂你的头。”
石敢笑了，露出熟悉的虎牙：“好。”
夕阳透过厂房的破窗，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夜阑看着阿九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石敢空荡荡的裤管，突然觉得心口的重压轻了些——这把破碎的铁三角，或许还能再拼起来。
两小时后，越野车驶往老城区。
阿九在副驾调试探测仪，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纹越来越密；石敢坐在后座，擦拭着那把锈迹斑斑的破山锤，锤头还留着当年幽墟岩石的划痕。
沈夜阑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城市的灯火渐渐远去，前方的黑暗像一张张开的嘴，正等着他们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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