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时，贺萧然一只高跟鞋还卡在地板缝里，另一只己经和江辄乱七八糟地叠在桌角，看起来比她的心情还狼狈。
她把俩鞋拎在手里，坚定地迈进“江城劝业场”的包厢。
彩灯打在墙上，倒映出职业女装和粉色运动鞋的轮廓，像谁都没能完全找准自己的生活。
林亦双己经坐在桌边，眉眼里藏着周五律师的倦意。
她一见萧然，语气还没来得及放软就下意识怼了起来：“鞋呢？
不会是新武器吧。”
“武器只是随身的故事。”
萧然把鞋甩进沙发角落，理首气壮地坐下，喝了口杯里的柠檬水——有点苦，有点酸，像她今天的心情。
江辄对着手机码字，眼镜框下的笑意荡漾：“萧然姐来一脚，是不是能爆出新八卦？”
“别指望她爆料，”林亦双一本正经，“萧然姐爆的永远是老板雷区。”
池诗涵来得最晚，却气场最轻。
她推门而入，怀里夹着一本印着“女性成长”字样的笔记本；黑色长裙像影子里生出的温柔。
她和大家点头，没多说话，落座时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中央。
林亦双率先开局：“今天小团建，姐们各自报个凶险事儿，把沮丧扔这儿。
我先来，客户爸爸觉得女性律师‘说话不过是嘴皮子’，还请我解释‘为啥离婚财产还要分’——我差点把法条塞进他的保温杯。”
江辄扑的一口柠檬水差点呛出来，“姐，你这是打工人版《江城主妇辞典》吧？”
“主妇？
你这是职场偏见。”
萧然眨眨眼，笑意里透着点不服，“今天我更惨。
离职之后，前台小刘还偷偷跟我说，‘你们女人就是不稳定’，等着我的新故事‘婚育焦虑’呢！”
池诗涵慢条斯理地翻了一个页角，没有插话，只静静地听着。
她眼神像一张精致的滤镜，把所有噪音过滤掉，只看见细节。
林亦双盯住池诗涵：“池编辑，你倒是严重沉默，这不是你的风格吧？”
池诗涵声音温柔却带着渗透力：“我确实最近在酝酿点小事。
比如……我们是不是该有自己的词典，把江城那些标签和定义，改写成属于我们的故事？”
房间气氛突然凝住。
江辄发出小猫惊叫：“不会要造反吧？”
萧然一边剔虾线，一边望向池诗涵：“姐，你不怕被‘妖女’贴标签吗？
你可是书圈名人。”
池诗涵笑了，眼底露出一星火苗：“我在江城的故事中其实死过几次。
你们信不信？
编辑部女同事换岗，每次都要经历‘文学不适合女人’的劝退。
我还见过，稿子的主题要被删改成‘乌托邦主妇手册’。”
林亦双“嗯”了一声，像是点头也是在思索：“你说，要是我们能把被定义的经历都集结起来，变成别人的武器，那江城的规则还会是谁来写？”
江辄终于放下手机，认真端详池诗涵：“那你的社团叫什么？
不会是‘妖女辞典’吧？”
池诗涵一愣，微微一笑：“还真是。”
空气里突然多了一点奇幻色彩。
萧然感觉自己脚下高跟鞋都在发烫，盛着来自各自经历的小小怒火。
她像是被召唤一般，脱口而出：“如果故事能帮我们扭转局面呢？
我现在能做到的一些小事，比如让地铁门多等两秒、让领导无视我的邮件后莫名其妙心烦意乱，也许还能为其他女孩撑开一条路。”
林亦双追问：“萧然，到底你现在能做到什么？
别藏着掖着。”
萧然嘴角勾起得意：“比如把你那些离婚案的证据，让当事人自己突然意识到‘不甘心’，做出选择，不再只是被动接受。”
池诗涵静静地盯着萧然，似乎在解构某种神秘逻辑：“故事能力，是不是本质上是一种共情催化剂？
让人的生活剧本可以重写？”
萧然认真点头。
这一刻，她感到被理解得很深。
房间里安静近乎舒适，话语变成了一道防线，抵御着外头那些命名和规训。
一盘牛肉端上来，林亦双拿起夹子，声音坚定：“那下一个目标，先让江城觉得‘妖女’是种勋章，而不是贬义。”
江辄眨眼：“那我算不算男妖？”
三人一齐笑场，池诗涵真的在笔记本上写下“男妖”这个条目，并且标注：临时成员，限时有效。
萧然有点激动，感觉日子终于有了些微妙不同的质感。
她琢磨着：“既然大家都是‘辞典’的词条体验官，那我们今晚就定个首发故事，如何？”
众人对视，气氛变得团结起来。
林亦双最先给方案：“我会整理三条有代表性的职场性别歧视案，把症结和对策都做成故事梗概提供给‘辞典’。”
池诗涵轻轻点头：“我可以请社团里的成员分享她们的生活遭遇，定期更新词条，汇聚小故事，也许能慢慢撼动公认偏见。”
江辄自告奋勇：“我来写个小程序，把这些故事结构和关键词编进社区论坛，让每个词条下都能留言——谁都可以成为‘妖女’，谁都能被故事点燃。”
萧然举起杯：“那我们今晚定下规则，讲真话，讲破坏规则的经历，用荒诞和勇气抵消无力感。”
池诗涵第一次开怀，笑声温柔：“要是被投诉，我可以拿‘文学自由’当挡箭牌。”
林亦双握住萧然的手：“下周，我带你见一个新案主，她刚刚被‘领导整体打压’，正需要你的小魔法。”
屋外江城夜色蒸腾，劝业场门口红灯亮着，像一场等待接力的新故事。
屋内，姐姐们各自收拾喜乐，心头却都多了一份可以缓慢发酵的期待。
牛肉还剩半盘，柠檬水渐渐回甘。
萧然偷偷用手机记下，她自己的故事能力，第一次真的被同行者们承认，不只是生活的绊脚石。
而池诗涵笔记本上的“妖女辞典”草稿，也逐渐填满了她的左栏。
这样的小聚，只是江城的夜晚无数节点中的一页，但却像隐秘针线，缝合着那些被拆散的女性自尊，也为下一个逆袭预备了炽热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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